不過半刻鐘,院中就站著十來個仆從。
李員外坐在椅子上,捂著胸口說:“這些人是服侍我的老人,都有機會進入我的書房且不被人懷疑。”
院中的人齊齊跪倒,有人大呼冤枉,有人詛咒發誓,都說從來沒害過李員外。
沈晚兒看了一圈,蓮步輕移,走到跪在最年老的那位婆子前,冷聲道:“是你。”
婆子被嚇了一跳,衝著李員外磕頭,“老爺,奴婢怎麼會害您?您是奴婢奶大的,您七歲那年,您和我家狗蛋同時發熱,為了您,奴婢連自己的兒子沒管呐。”
沈晚兒搖頭嗤笑。
她有陰眼,一眼就能看出這婆子的麵相,她天庭地閣長得不錯,本應是個順遂長命的,可現在她雙眼發黃,嘴唇和耳朵都透著青黑之色,足以看出她近期碰過陰物,導致厄運纏身。
沈晚兒麵色一厲,從胎靈上引了縷陰氣,在那婆子眼前一揮。
隻見那婆子哭聲猛地一頓,雙眼越瞪越大,突然,喉嚨裏發出一聲悲鳴:“狗蛋,狗蛋呐,你不要走,等等娘。”
婆子膝行幾步,雙手向前伸,像是抱著個人在懷裏,“狗蛋,別怨娘,娘當初不是不要你,娘是沒法子啊,老爺夫人不準我回去,說我要是回去就把咱家的地收回來,把咱家攆走......”
她哭訴著,表情倏地陰狠起來,“是他們害死了你,要不是他們不讓我回家照顧你,你怎麼會死?他們害死我的兒子,我也要殺了他們的兒子,我還要讓他們斷子絕孫!”
她又哭又笑,“他很快就要死了,被臟東西纏上,他怎麼可能活得長?”
李員外怔怔的看著那婆子,這是平日裏對他慈眉善目的奶娘?
沈晚兒歎息一聲,食指又在婆子眼前一劃,收回那縷陰氣。
婆子愣了愣,意識到發生什麼後,表情猙獰的發出一聲尖叫,撲到沈晚兒身前,要打她。
沈晚兒避開,旁邊的下人反應過來,把婆子摁到地上。
“先押到柴房裏。”李員外沉默半晌,強笑道:“讓你見笑了,我這就讓人準備銀子,至於你說的那兩件事,我記下了。”
沈晚兒彎腰行禮,“多謝員外。”
還是李忠送沈晚兒回去。
想著沈薔兒先前因為吃不上雞肉鬧脾氣,沈晚兒特意買了隻肉嫩的雞,又去鋪子裏給沈傳寶買了筆墨和紙,總不能老是叫孩子沾水練字。
馬車出了縣城,沈晚兒遲疑道:“我娘肚子裏的孩子還好麼?”
趙蓉蓉畢竟與原來的那沈晚兒有一場母女緣分,若是她出事,她少不得要出手幫忙。
經過剛才那事,李忠對沈晚兒態度愈發恭敬,“夫人無礙,晚兒姑娘放心吧。”
沈晚兒點點頭。
李忠家把沈晚兒送到門口,還跟沈老太太客氣的說了會話才離開。
沈晚兒一手提著雞,一手抱著筆墨和紙張進屋。
“薔兒,你不是要吃雞肉麼?晚上姐姐給你燉。”沈晚兒把雞拴在院子裏,又喊沈傳寶:“傳寶,我給你買了寫字用的筆墨和紙,你看看合不合用。”
她這麼一通招呼,沈薔兒和沈傳寶都跑了出來。
沈傳寶接過筆墨和紙,抹了把眼睛,帶著哭腔說:“姐姐,我不要寫字,寫字費錢,你快退回去,等我長高長壯了,就去種地幹活。”
嘴裏說著不要,可那雙小手卻小心翼翼的摩挲著毛筆,如同對待珍寶一般。
沈晚兒彎腰,跟他平視,認真的說:“傳寶,姐姐想要讓你讀書,隻有讀書才能像爹一樣有出息,將來才能讓姐姐享福。”
沈老太太在旁邊說:“可不是,做個種地的泥腿子有什麼好。”
“姐姐,我一定好好讀書。”
不過還沒等沈傳寶感動的眼淚流下來,沈薔兒先哭上了。
沈晚兒扭頭一看,原來是這丫頭跑過去抱雞,反被雞啄了一口。
沈晚兒和沈老太太對視一眼,俱是笑出了聲。
等兩個孩子興奮勁過了,沈晚兒拎著雞進了廚房,開始鼓搗晚飯。
之前的雞都是直接燉,沈晚兒總覺得味道差了點。
想了想,沈晚兒把沈傳寶叫過來,給他幾文錢,“你去找族長伯伯,問問能不能給咱們勻點燉肉的佐料。”
“好。”沈傳寶攥著錢,噔噔的跑開了。
沈晚兒把雞剁好,想著這雞一半跟醃菜燉了,一半爆炒。
正洗醃菜的時候,沈傳寶抱著換來的佐料回來了。
“姐姐,村裏齊家的兒子好像出事了。”
沈晚兒手上動作一頓,齊家的兒子......齊景?
“他出什麼事了?”
沈傳寶回道:“我剛去族長伯伯家,他正好出門,聽他跟桂花伯娘說,齊家的兒子在書院突然暈倒,一路送回來也沒醒,現在都要沒氣了。”
沈晚兒又想起那晚她在山上見到齊景的情形,以及那人身上說不上來的怪異。
“傳寶,你在廚房看著,我去齊家看看。”沈晚兒急忙往外走,半道覺得不安心,又回屋把剩下的三張符拿上。
她到齊家的時候,齊景娘正在院裏,抓著大夫的袖子不讓走,哭著說:“我求求您,我兒子還有救,您再給看看。”
村裏人都在院子裏勸她,反而是屋裏沒人。
沈晚兒趁著大家夥不注意,貼牆溜進了屋裏。
齊景的情況果然不好,臉色灰敗,嘴唇幹裂,看著跟個死人似的。
他臉上沒有一絲活人的生氣,可胸膛扔在微弱的起伏著,眼珠還在緩緩轉動。
他到底是死是活?
沈晚兒從兜裏掏出一張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走到齊景的床前,把符摁到他胸口。
“嘶......”沈晚兒倒吸口涼氣,這人的身體都涼透了。
這時,齊景突然攥住沈晚兒的手腕,蒼白的薄唇緩緩咧開,聲音幽幽:“沈晚兒,我終於等到你了。”
下一刻,齊景睜開雙眼,眼眸黝黑,仿佛深不見底的地獄,藏著無盡的罪惡與怨恨。
沈晚兒感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逼近她。
“你......你是誰?”
齊景食指挑開她的衣襟,摸到她藏在腰間的銀鐲子,露出個充滿惡意的笑容,“我是來要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