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選秀

經過一夜的發酵，翌日一早，水秀山莊門口多了一群風華正茂的男子。

江錦年看這些士子比之前報名的更優秀，尤其連清州刺史之子關雲舟都來了，便喜笑顏開地讓人趕緊登記入冊。

水秀山莊的湖畔有個大涼亭，三麵環輕紗，正麵掛著燦燦珠簾。

涼亭裏有張金絲楠案桌，案桌上擺放各色瓜果點心，琳琅滿目。案桌左邊落地豎著半透紗屏風，屏風後放置一張躺椅，江攬月正斜躺在上麵打哈欠。

江錦年坐在案桌後，寵溺地看著她，關切道：“是不是清輝苑裏住得不習慣？爹爹今日讓人好好添置些東西進去。”

攬月閣裏出了那等烏煙瘴氣之事，江錦年自然不會讓江攬月再住，連夜就讓人把清輝苑收拾了出來。

江攬月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真正感受過父母親情。因為相貌出眾，她攏共被領養過四次，前三次還沒跟養父母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就被退回了孤兒院，第四次則是她自己跑回去的。

江錦年這兩個月對她的關切寵溺，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但凡她開口，隻要辦得到，江錦年都會無條件滿足。

簡直是溺愛。

譬如此次選秀男。

在她還沒減下肥時，江錦年就和幾個兒子輪番向她勸婚，各式各樣的男子畫像給她相看了一大摞。

即使她胖、她笨、她貪吃貪色，在他們眼裏也配得上風流才俊。

江攬月煩不勝煩，索性表明了態度：“嫁出去被公婆欺，還要給丈夫納妾，我是腦子有泡嗎？你們是嫌我累贅，巴不得把我掃地出門還是怎麼的？我就算隨便招個上門女婿，也比嫁出去強吧！”

江家幾個大男人原本就擔心她出嫁後會受欺負，當下一合計就籌辦了此次選秀男大賽，勢必要為她招一個最優秀的夫婿......

江攬月收回思緒，坐正了身子看向江錦年，眸光微微閃動：“多謝爹爹。”

江錦年愣了一瞬，緊接著便笑成了眯眯眼：“月兒，你已經兩個月沒叫爹爹了！你這是原諒爹爹了嗎？爹爹日後一定護好你，再不讓人傷你分毫！”

江攬月不自在地撇開視線。

她不是不想叫他，而是從沒叫過，有些叫不出口。

“老爺，吉時到。”

江錦年忙擦掉眼角的淚光，點頭道：“快開始吧。”

周管家笑嗬嗬地走到涼亭外，依照秀男名冊上的順序親自唱喝：“士子劉進，趙梓明，顧光宗......請上前！”

一次六人，江攬月看不上的，直接將名字從名冊上劃掉。

一炷香後，一個秀男都沒選出來。

江錦年急了，狂喝了兩杯茶。

他憂心忡忡地看向江攬月，提醒道：“月兒，這是初選，後麵還有琴棋書畫詩酒茶這七雅比拚。若是有看得順眼的，可以多留幾個。”

江攬月撇嘴：“從哪兒找來的歪瓜裂棗，看著就倒胃口。”

江錦年嘴角輕抽。

方才有不少士子，他看著挺不錯呀！

他揉揉眼睛，覺得自己老眼昏花了。

寶貝月兒的人生大事，不能馬虎！

“咳咳，我讓添的名字添了沒？”江攬月眨了眨眼，狀似無意地問道。

周管家忙翻動名冊，把添在末尾的肖隨點給江攬月看：“七姑娘，添了。”

江攬月斜過眼，冷颼颼的：“我讓你走個後門，你就是這麼走的？”

周管家也實誠，一板一眼道：“這是規矩，何時報名就何時添名上冊......”

“糊塗蛋！”江錦年瞪了周管家一眼，正愁一個選不出來，原來女兒早有人選，“月兒就是最大的規矩！還不快去把人接來！”

周管家嘀嘀咕咕地退出了涼亭。

一盞茶後，一個下人匆匆而來，在江錦年耳邊低語幾句。

江錦年立馬坐不住了，側頭哄著江攬月：“月兒可覺得累？不如先歇息一會兒？為父有點事，去去就來。”

他前腳剛走，林寶蓮就來了，後麵跟著被碎了腕骨的那兩個嬤嬤。

江攬月挑眉冷笑。

林寶蓮臉上一片陰翳，語氣卻嬌柔：“月姐姐，蓮兒來給你賠罪了。”

“賠什麼罪？”江攬月假裝不明白。

林寶蓮目眥欲裂地走近，壓低聲音：“江攬月，你這個賤人！你打掉我的牙齒，毀了我的清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她可是整整一宿沒睡！

怒氣翻來覆去不消，要不是有林巧娘看著，她恨不得一把火燒死江攬月！

“年紀輕輕，表裏不一，你娘教你的？嗬，有其母必有其女。”江攬月絲毫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裏。

“胡說！你個賤人竟然敢詆毀我娘！我娘是天底下最溫柔善良的女人！爹爹能娶到她，是爹爹的福分！你......”林寶蓮咬牙切齒，聲音不由得揚高幾分。

“姑娘。”嬤嬤出聲打斷林寶蓮的話。

林寶蓮閉上嘴巴，眸子緊了緊。

江攬月懶得跟她廢話，攆小狗似的擺擺手：“有屁就放，沒事就滾！我忙著呢。”

林寶蓮直勾勾地看著江攬月那張嬌豔的臉，妒火中燒！

她今日的妝容很精致，麵若芙蓉，肌膚則嫩得像羊脂白玉，舉手投足間的漫不經心，好像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裏似的。

林寶蓮氣得不輕，嘴裏罵罵咧咧的：“狐狸精！”

下一刻，江攬月忽然聽到“噗通”一聲悶響。

她抬眼看去，發現林寶蓮竟然朝她跪下了！

她翻了個白眼：“你腿軟嗎，嬤嬤還不把你們家姑娘扶起來。”

林寶蓮獰笑著，陡然揚了聲：“月姐姐，你就原諒蓮兒吧！蓮兒昨日是嚇懵了，才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月姐姐以往一見到相貌端莊的公子就貼上去，所以蓮兒怕月姐姐挑花了眼出糗啊！這才受了紅櫻的慫恿，來山莊給姐姐把關的！”

她陰冷地盯著江攬月，話音開始帶上哭腔：“蓮兒仔細回想過，昨夜去找月姐姐之前，紅櫻給我喝了一杯茶，後來我就神誌不清了，還被迫犯下那等醜事......我知道眼下說什麼都沒人信，紅櫻畢竟是我的丫鬟。蓮兒也沒臉活下去了，死之前，隻希望月姐姐能原諒我昨晚神誌不清時，險些誣陷了你。”

江攬月靜靜地看著她演戲：“說完了？我原諒你了。”

對麵主仆，置若罔聞。

兩個嬤嬤忽然也雙雙跪下，高呼著開始磕頭：“七姑娘息怒！七姑娘大人大量，就原諒林姑娘吧！”

“可憐林姑娘打小就沒了爹，來到江家後才......”

“咚”！

趙嬤嬤話音未落，就被江攬月一腳踹出了涼亭，在地上滑出兩三丈遠才止住。

江攬月微惱：“你們在放什麼狗屁！”

李嬤嬤趕緊扯著嗓子喊道：“七姑娘你好狠的心！姑娘都跪下來道歉了，你為何還要把她逼到這個地步！”

她邊說邊衝林寶蓮使眼色。

“姐姐，昨晚我是被陷害的！你既然不信，我隻能以死明誌！”林寶蓮說著爬起來，心一橫眼一閉，朝涼亭的柱子上撞過去！

鮮血噴灑。

林寶蓮身上的雪白衣裙被染成殷紅。

金漆柱子上也沾了斑斑血跡，刺目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