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其實說完那話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這會兒成了眾矢之的,也不敢再去拉自己兒子,頂著蒼白的臉色轉身跑開了。“你不是去找鴻文了嗎?鴻文呢?你臉色怎麼如此難堪?”
站在院子門口的正是宋家大郎宋福,他穿著藍綢短打,腰間束著黑色腰帶,膀大腰圓顯得氣勢十足。
看到孫氏急匆匆走過來,宋福忙走幾步將孫氏迎進屋中。
孫氏咬著牙道:“莫提了,今日真是黃曆不吉!”
孫氏進了屋子才將自己在容娘處的事兒說給自家夫君聽。
宋福聽到這話猶豫道:“娘子,我之前同你說過,老三如今下落不明,咱們幫襯不了那邊也就罷了,總也不能落得個不仁不義的地步吧,那六兩銀子不若就還給容娘......”
“憑什麼!”孫氏聽到這話頓時橫眉冷豎,“我們現在養著宋三他娘呢,那麼點兒銀錢能算什麼用!”
宋福雖生得膀大腰圓的壯碩無比,可素日卻聽慣了自家娘子的話,心裏雖想著後娘梁氏平日也給他們做不少活計,就讓梁氏吃些糧米也算不得什麼。
隻這話卻不敢說出來,生怕孫氏生氣。
“是是,娘子說的是......”宋福隻得無奈賠笑。
孫氏咬著牙道:“那小丫頭平時瞧著木頭樁子一般,沒想到卻是個尖嘴利牙的,竟讓我丟了這麼大的臉!”
掀開門簾正進來的宋雲香聽到這話卻麵露疑惑:“娘說的是宋瑤?”
孫氏冷哼:“不是她還有誰!一個小丫頭堪堪五歲便這般厲害,日後還不定成什麼品性!真是家門不幸!”
宋雲香仍是覺得奇怪的很,她雖然和三房接觸不多,卻也見過幾回那個堂妹,每次都是縮在她娘親背後像個鵪鶉鳥一般。
如今怎麼竟有這麼大的變化。
“娘,六兩如今對咱家來說並不算什麼,不如還了給三嬸娘,莫要日後讓人拿此事說嘴才好。”宋雲香斟酌道。
孫氏聽到這話下意識就想反駁,可自家閨女向來聰慧,能提出這樣的意見肯定不是隨便開口的。
“雲香,你讓娘還錢給她們?”
宋雲香微微頷首。
“娘,若是三嬸娘不提那銀錢便罷了,可如今宋瑤這麼一鬧,其他人不管信還是不信,心裏總會疑上幾分,那便與我們沒什麼好處,且,”宋雲香微頓了一下,臉色帶上一層薄紅,“娘也說了女兒如今快要及笄,若是這事兒傳揚出去,定然對名聲有礙......”
宋雲香離及笄不過堪堪三年不到,如今有意向的人家必然已經開始打探起來了。
宋雲香向來心高,定然不是隨便什麼人家便可許的。
這越是高門大戶越是重視名聲,若是因為這幾兩銀子耽誤了她的婚事,豈非得不償失麼。
孫氏一拍桌子:“這事兒倒真是我沒想到!是了,若是耽誤了雲香的婚事可是大錯了!”
宋福忙道:“那娘子的意思......”
“我去取六兩銀子,還給她便是!”孫氏站起來走到床旁的箱子中取出一個荷包,從中點了六兩銀子出來。
當年災荒那六兩銀子著實緊要,可如今卻不同了。
宋福作為徐鄉紳家的護院,每個月有二兩月錢,逢年過節還總給些米麵糧油,平日偶有一些打賞。
還有宋雲香,多數日子都吃住在徐家,作為徐家千金陪讀也不需做什麼活兒,除了夫人會送些耳飾釵環,每個月也給一兩銀子的月錢,這些銀錢宋雲香也都給了孫氏保管。
如今六兩銀子對宋家大房來說著實不算什麼傷筋動骨的銀錢。
孫氏被自己女兒一提點,也瞬間明白不能為了這點銀錢傷了名聲的道理。
現如今最重要的可關乎她女兒能不能飛上枝頭。
宋雲香看著她娘拿出來的銀錢,忖道:“娘,如此還出去可不妥,不如請族長出麵作個見證吧。”
不過,單這麼還出去恐怕還有些不夠......
宋瑤此刻尚不知道自己一鬧竟能得到意外收獲,這會兒她正疲於應對這位精神不太正常的堂哥——
“妹妹你好厲害啊!我都不敢那麼跟我娘吵!”
“而且你還敢推我娘,你力氣也好大,我平日都打不過我娘的......”
宋鴻文十分傻乎乎地對著宋瑤熱情誇讚。
宋瑤滿頭黑線。
那個大伯娘孫氏看著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可怎麼養出了這麼個傻兒子來。
這畫風也太不一樣了。
“來,先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慢慢說。”
容娘腰上係著藍布圍裙,麵容恢複了素日的柔和。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午飯,一碟拌野菜,一碟小蔥豆腐,一碟肉醬黃豆,還有用油紙包著的圓燒餅,另還有氤氳著淡淡熱氣的三碗白麵條。
宋家吃食向來簡單,畢竟......銀錢有限,這肉醬還是李氏方才送來的。
“鴻文,這些你能吃得慣嗎?”容娘柔聲問道。
宋鴻文大喇喇道:“謝謝嬸娘,能吃慣的!”
說著拿起筷子夾著一筷子肉醬黃豆拌到麵裏便大快朵頤起來,那樣子竟是真的半點嫌棄都沒有。
宋瑤微微挑眉。
還真是很不一樣啊。
宋瑤也正要吃飯,就見到容娘把屋子裏的宋鴻林給抱了過來,讓他坐到自己腿上。
宋鴻林的眼神是沒有任何焦點的,可是容娘喂到他嘴邊的飯卻都咽了下去。
宋瑤夾了麵條到嘴裏慢慢吃著。
原主弟弟的狀態看起來更像是自閉症。
待會兒她可以先試試自己的異能能不能治好這樣先天性的心理疾病......
容娘給兒子喂飯,眼神卻看向了女兒。
耳邊不由回想起李氏走的時候說的話——
“你該想想日後如何對待那邊的人,瑤丫頭素日不吭不響的如今竟都被逼出了如此膽色,你若再忍讓下去,豈不是連自己女兒都不如了!”
李氏便是看不過容娘性子太和,就為了梁氏如今跟著那兩房一起過能各種忍讓。
可那邊又有誰真心疼她呢!
再如此忍讓隻能受盡欺負,好比今日孫氏說的話,何嘗不能想到背後她便是如此想著呢!
容娘想著這些眼神竟漸漸堅毅起來。
她自己苦些累些沒什麼關係,可卻不能忍受自己兒女被人詬病。
她和三郎的孩子才不是什麼克星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