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按照蘇吟惜吩咐,去胡桃路的巷子口找一名喚蕭燁的民間大夫,並且特意囑咐她帶些吃食。
雖然不解蘇吟惜如何識得這市井之人,但也立刻去了。
那胡桃路大的很,錢嬤嬤尋起來怕是要費些時日,蘇吟惜也不急著回話,便喚著青枝梳洗打扮一番。
要知道,今天可是墨家學堂例行上學的日子,更是她蘇吟惜抱大腿刷好感的好日子!
“小姐,今日是春日第一天上學,你定是要打扮的分外光彩饒人才是。”今日的青枝在蘇吟惜的打扮上格外賣力,畢竟蘇吟惜婚事被退,年紀又到了,自然要早做打算。
當今聖上格外恩寵墨貴妃與永安侯,朝野中人為結交墨家,皆將子女送於墨家學堂,進入墨家學堂念書,更是成為進階於當代京都貴圈的標準。
雖然男女之間會用簾幕擋住,但是畢竟在一所學堂讀書,見麵再說難免。蘇吟惜長相出眾,稍加修飾更是美麗不可方豔,偏偏她卻喜愛素雅,不喜打扮。
本以為蘇吟惜會反駁,不想,卻聽她回應道,“好”。
青枝心下一喜,手下更加賣力。
初入學堂,眾人便是一臉怪異得望向於蘇吟惜,便是那往日與其交好的兵部侍郎之女包棋與大理寺少卿之女方佳都躲著遠遠的,更是圍著蘇沐月而坐。
她不過是五品官的女兒,更是母係單薄,那等貴女與之交好不過看著她文世子未婚妻的名分,如今許配之人換成蘇沐月,以墨氏那囂張嘚瑟的勁頭,定是早就宣揚的人盡皆知。
如今這般,意料之中。
“這幫捧高踩低的賤蹄子,小姐,夫子最疼你,你一定要找夫子做主啊!”青枝將她們嘲諷的神情看在一旁十分憤恨。
找夫子做主?
是的,她確實找了!
想起前世,她被人誣陷毀了名聲,學堂眾人,皆對其百般侮辱。她受不住,便去找墨夫子評理。
墨夫子是墨家旁係,卻曾是皇帝少時的師傅,最重名聲。得知她與外人苟且,生怕丟了他清貴的門麵,立刻下令她永遠不得踏入墨家學堂一步。
“姐姐,你來了,快坐過來。”今日的蘇沐月也是特意打扮一番,身穿乳色錦繡湘群,梳了一個近日十分流行的發髻,整套的紅寶石頭麵將其稱得貴氣逼人。
蘇沐月與她關係並不好,今日一反常態笑盈盈的叫她過去,不過是搶了她的夫婿得以高嫁,心中得意。
“好啊。”
眾人見她瑰麗的眉目微閃,紅唇輕翹,神情與樣貌比往日更是早上三分,不由一怔。
男子那邊聽到響動,有好事的也是隔著簾目,往這邊望上一望。
“文世子快看,你前未婚妻來了。”
文昇已然退了蘇吟惜的婚事,更是因此攀上了墨家,心中正是歡喜的,恨不得和那個女人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旁人在一旁說著,文昇我低著頭假裝喝茶,他那眼睛卻是偷偷的看了一眼。
女人被退婚乃是大忌,那個女人竟然不知羞恥還敢來學堂上學,如今和他未婚妻對上,定是會被羞辱一番,他自然不想錯過這場大戲。
文昇也不知為何他會有這般心理,仿佛是在印證,他換婚的明智之舉。
偏偏那一眼,文昇口中的茶水都忘了吞咽,硬生生的嗆住了。
那個往日素寡的女人,今日竟是一身琉璃長裙,身披金色紗錦,低垂鬢發斜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華豔又不失韻味。
倒是一旁的蘇沐月,比下來顯了幾分俗氣。
見主子嗆著,身邊的小廝忙事給他順氣,文昇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隻有文昇自己知道,他麵上平靜,心裏卻像貓撓一樣難受。以往隻道兩姐妹皆是是容貌出眾,但蘇吟惜一身寡淡,總是冷著個臉,哪裏有月兒可人。
誰想她今日盈盈笑起,竟是這般美豔而不可方物。越想,這文昇的心裏就越是過癮。
忍不住一直關注這邊的動向。
“哎呀,這不是蘇大姑娘,聽說你被文家退了婚,怕是與外男做出什麼苟且之事,否則文家怎會退了你。如果我是你,就不在這兒丟人現眼,還是大姑娘您臉皮厚的很呢。”
說話之人是商賈雲家之女,雲煙兒。北悠國階級意識極重,官為尊,商為卑,即使是雲家的生意在京中響亮,也終究是上不得台麵的,老爺能將他的嫡女送進來讀書,不知費了多少心思。
雲煙兒想要立足,自然與墨家交好,奈何墨家之人都看不上她,隻得堪堪的攀上蘇沐月罷了。
今日蘇吟惜格外風豔決絕,雲煙兒恨不得嫉妒的瘋了,知道蘇沐月不便開口,便在一旁助攻。
“啪!”
清脆的巴掌聲赫然響起,整個墨家學堂都變得無比安靜。
“你,你竟敢打我?”雲煙兒尖叫起來,她從小錦衣玉食,何曾受過如此委屈,已然被氣到發瘋。
“我為何不敢打你?”
蘇吟惜聲音不大,卻實氣勢灼灼。
“其一、你身為商賈之女,不懂尊卑,竟然對官女子以下犯上,該打!”這話一說,眾人才想起雲煙兒身份,官家的人最看不上商賈一家,對此紛紛表示認同。
“其二、你滿嘴胡言,文家與我退婚,乃是文世子與我二妹兩情相悅,作為長姐自當成全。文家因此對我心中有愧,賠償我三千白銀,此為證物。”
隻見蘇吟惜將印著文家紅印的銀票拿出,大大方方的展開,文家大印一覽無餘,紛紛看蘇沐月與文昇的臉色有些怪異。
要知道男女大防乃是大忌,如若兩人不曾私相授受,何來兩情相悅之說?若是文家不心中有愧,為何白白賠上三千雪花白銀。
麵對四周試探的目光,原本想要幫雲煙兒一幫的蘇沐月早已不敢說話,臉上燒的滾燙,此時恨不得有個地縫都會鑽進去。
本對蘇吟惜退婚頗有成見的眾人,此時都同情起她來。京城中人,皆是人精,怎會看不透這其中的歪歪繞繞。定然是文家想攀上墨家這棵大樹,故意尋理由抹黑蘇吟惜罷了。
還好蘇吟惜是個性子烈的,敢於把這事放在台麵上,或是換成一般姑娘家,怕會吃了這啞巴虧。
“其三、你也知道是聽說,道聽途說便口吐糞便,你的倫理道德都學去了哪裏?你對得起夫子,對得起我北悠最重禮儀的大國之風嗎?”
蘇吟惜停頓一聲,突然目光冷烈,換句話說,“你配得起這墨家學堂?”
“是啊,你配嗎?”京中貴子本就不屑與商賈為伍,此時都恨不得借此機會將其趕出,以還了墨家學堂的清貴。
這話一出,便是要將雲煙兒趕出學堂的意思。要知道,為了進入墨家學堂,雲煙兒的父親花出多少心血,搭上了多少真金白銀?就為了雲煙兒有一日被官家看上,脫去商賈的戶籍。雲家就算有再多的銀錢,身為商賈,也終究為人所看不起。
可若是被趕出學堂,父親的心血便付諸東流,而她雲煙兒更是永遠也不會脫去賤籍!
“都在鬧些什麼,書可讀熟了,便在這裏生事。”夫子年歲已高,卻依舊一身風骨。他從學堂中走出,看著此時頭飾淩亂,毫無儀態的雲煙兒,心中十分不喜。
更是有那好事之人,將方才之事添油加醋的說與夫子聽,什麼不尊重夫子、滿口胡言亂語、惹事身份,恨不得所有張嘴都潑在雲煙兒身上。
前世便是雲煙兒與蘇沐月巧舌如簧,互相配合,辱她名聲,將她趕出學堂。今日,她蘇吟惜還了她們。
隻是,此時的蘇吟惜早已不在乎看這些熱鬧,她的目光全集與於夫子身後的墨玄瑾身上。
重生之後,還是蘇吟惜第一次見他。
依舊是一身墨錦,眉眼中疏冷中帶著金貴,他依舊是那般清貴絕塵。
唉,蘇吟惜心下微微一歎,這樣好的人,怎麼就是個斷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