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淵國,帝後成婚大典。
百官跪列文武殿前,秋風瑟瑟,紅紗滿天。
普天同慶的大喜事,百官肅靜,無鼓樂之聲。
文武殿高台之上,身著一襲金色龍袍的男子拖著虛弱不堪的女人大步上前。
男人居高臨下,俯視從殿門湧進的軍隊,仰聲大笑,“朕就知道你會來,交出兵符,朕留她一條賤命!”
喬尋織雙十年華,麵容蒼老,遍布醜陋傷痕,雙目緊閉,隻憑耳邊的聲音得知陸摯奕兵臨城下,語氣極盡譏諷,“不用你留,他自會殺我。”
為了助謝景登上皇位,她周旋各個大臣之間,為他拉攏人心,因他中毒瞎了雙眼。
他說過感激她的付出,愛她的忠烈,登基便封她為後,與她執手共白頭。
卻在拿到皇位後陷害喬家謀反,滿門抄斬,將她丟進冷宮任人欺淩!
陸摯亦一身銀裝鎧甲,火紅披風,威風凜凜。
從馬背一躍而起,輕功飛躍,刹那間穩落高台,“幫我殺了她,免得臟了我的手。”
謝景未料到他敢到高台上,拿起劍擋在身前,“你為了兵權連喬家唯一血脈都不顧,若無喬家焉有你今日,你背信......”
話音未落,謝景手持長劍箭步衝來。
謝景抓著喬尋織擋在自己身前,劍鋒穿透喬尋織心口刺入謝景胸膛。
一劍兩命。
痛楚蔓延五臟六腑,喬尋織如斷了線的木偶,跌落在地,喃喃道:“奕哥哥,此生是我愧對於你......”
若此生能夠重來,她定然不再眼盲心瞎地助謝景登基,定不會待寄養在喬府的陸摯亦做那樣的事......
靈魂脫離軀殼,喬尋織遊蕩在無盡黑暗之中。
倏然,黑暗裂開縫隙,光芒照了進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雕花床頂,尤為眼熟。
喬尋織環顧四周,似曾相識。
妝奩上放著一隻嵌藍寶石的簪子,與她十四歲那年祖母所贈那支相同。
她神色恍然,再看這屋內陳設,不正是她生活十幾年的閨房!
“小姐,你醒了!快傳郎中,稟報老夫人,小姐醒了。”
十二三歲的小婢女喜出望外,板起圓臉故作老成,“我的小姐,您怎麼當真踹了矮凳,若不是陸公子來的快將您救下,您便......”
青兒的聲音遠了,耳邊再度響起文武殿高台上的風聲。
她回到八年前了!
這般離奇的事發生在她身上,是老天有眼,給她報仇雪恨的機會。
喬尋織震撼,半響方找回聲音,“你說的陸公子是爹爹帶回的陸摯亦?”
“除了他還有哪位陸公子,小姐是糊塗了。不過小姐如願以償,他已然被老夫人趕去後山了。後山時常有狼群出沒......”
是了,她回到事件最初這天了,一切都還可以逆轉。
她爹爹是當朝護國大將軍,帶兵六月踏平邊境小國。
三日前他爹爹從戰場回來,帶回一個少年。
她聽信小人讒言認為陸摯亦會分走爹爹寵愛,霸占喬家家產,便想了一出汙蔑的戲碼將人逼走。
前世便是因此害陸摯亦在後山被狼群圍攻,雖活下來了,卻麵目全非,終身佩戴麵具。
淪為笑柄,也因此恨上了她。
狼群是夜間出沒,現下已是日落。
“祖母在哪兒?”
......
夕陽正濃,如萬支金箭落在林間,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鋪了一層光暈。
“你這丫頭好生任性,眼下最是寒冷,怎教老夫人陪你入山。”說話的正是將軍府繼室周氏。
周氏與喬大將軍原配是閨中密友,喬將軍在原配去世後為緬懷原配,便將周氏迎入家門。
周氏也的確盡了嫡妻的責任,將喬尋織視如己出,溺愛有加,連親生的小兒子也比不過。
前世喬尋織亦是這般認為,如今回頭看,不過是她在為小兒子鋪路罷了。
喬尋織垂眸斂下思緒,親昵的挽著老夫人手臂,“織兒昏迷間夢到後山有隻通體火紅的九尾狐,聽人說見著可益壽延年,便想帶祖母來看。”
前世因老夫人讚同將陸摯亦留下,她心生怨懟,與老夫人漸漸遠了。
老夫人臨終前還在念她的名字。
老夫人聽她這般孩童話語,笑容慈祥而欣慰,“說的好,這一趟走的值得。”
前行不遠,便見縮在樹根處,凍得發抖的少年。
喬尋織故作不解,“祖母,他不是父親帶回來的哥哥嗎,怎的在這裏?”
前世她為趕走陸摯亦,哭鬧上吊。陸摯亦便是在她上吊時將她救下,有了肌膚之親。
她便汙蔑他輕薄,老夫人一怒之下將他趕到後山,直到翌日喬將軍回來方來尋他。
故作不知的聽了事情經過,喬尋織又驚又怕,“祖母,這是何人傳的話,他沒有輕薄我!”
喬尋織快步走到陸摯亦身前,將兔毛護頸摘下來戴在他脖子上,與它他對視的刹那,窺見他眸中霜寒,夾雜一絲疑惑。
手一抖,護頸係的緊了些,“恩人,你快隨我回去。”
周氏神色微變,“織兒,你胡說些什麼, 他入三日便趁你昏迷抱了你,這等輕浮之人合該罰一罰他才是。”
前世陸摯亦回府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活在登徒子的罵聲中。
“母親,您在說什麼?”喬尋織稚嫩的小臉堆滿懵懂,“您是在怪織兒嗎,可是明明是您教織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祖母就會將陸哥哥送去別人家。”
“您還說讓我等您的人到了再踹翻矮凳,可我踹翻了卻無人來救我,我快嚇死了。若不是陸哥哥救了我,我便再也見不到祖母了。”
喬尋織小鹿眼似的圓眸沁潤,“母親,陸哥哥救了我,卻被人罵了趕出來,是不是他不應該救我,母親不要織兒了嗎。”
陸摯亦冰冷幽深的眸掠過一絲異色。
情況變化太快,周氏氣急敗壞地露出馬腳,“你這死丫頭休要血口噴人,我何時教你做這等事!”
喬尋織倔強地仰起小臉,“祖母,織兒若有半句謊言,便讓織兒被狼咬死。”
“你住口,”老夫人忌諱誓言,打斷喬尋織,嗬斥周氏,“教導嫡女卑劣手段,你這個嫡母做的太不是東西,退下!”
周氏百口莫辯,喬尋織惴惴不安地問道:“祖母,陸哥哥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