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宗離知道林管家這裏是再問不出來什麼了，所以自己直接出了王府，打算去找落霓羽一問究竟。

天牢裏麵的環境簡陋，光線昏暗，空氣中有一股子黴臭的味道彌漫。

慕宗離一踏進牢門，就下意識皺了眉頭。

隨行的獄卒試探著問一句：“莫不如，王爺就在外麵等一下，我們把王妃請出來與您相見。”

慕宗離搖搖頭：“我進去和她說話。”

獄卒不敢再說什麼，繼續在前麵引路，直到走到走廊盡頭一間牢房外麵，才停下了步子，打開了牢門。

開鎖的聲音很大，但是並沒有驚醒裏麵熟睡的人。

慕宗離皺眉，望著蜷縮在牆角的，渾身臟兮兮的落霓羽，不知為何心中沒有一絲快意，反倒莫名地不暢。

獄卒識趣地退了下去。

慕宗離這才抬步進了牢房的門，腳下的地麵潮濕，地勢坑窪不平。

他望了望自己靴子上的大片泥汙，有心要退出去，遲疑片刻之後，還是繼續向前走了兩步。

蜷縮在牆角的落霓羽其實並沒有睡踏實，因為她知道天已經亮了，待會兒獄卒會過來送飯，所以才把睡袋收了起來。

沒有了睡袋，她是無論如何也睡不好的。

她隱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驀地一下張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眸色各異。

驀地，一隻黑色的老鼠從牆角竄了出來，跳上了慕宗離的靴子。

正常被關到這裏的人，都非常虛弱且安靜，又因為這裏老鼠非常多，他們通常都不去理會。

所以這些老鼠們特別猖狂，從來不怕人。

一向有潔癖的慕宗離，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臟兮兮的老鼠爬上自己的鞋子。

他下意識抬起腳，把那隻老鼠踢了起來。

老鼠的身子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打了個轉，無巧不成書，竟然準確無誤地砸到了落霓羽的頭上。

落霓羽覺得自己頭上有一陣涼意傳來，抬手摸了一把，卻猝不及防抓了一把老鼠的血肉......

她的臉色一下子白了，下意識地一聲尖叫之後，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慕宗離你不是東西......！”

換作是平時，有人這麼對慕宗離大呼小叫，慕宗離恐怕會直接把這人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但是現在，他即便被罵，心裏也莫名地舒爽——因為眼前落霓羽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也太滑稽了點。

她的身上沾滿了稻草，亂蓬蓬的頭上頂著一隻死耗子，還張著一隻手......

慕宗離忍了又忍，最終也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不笑還好，他一笑，落霓羽更加氣急敗壞起來，另外一隻手也向著頭頂抓一把，猛撲向了慕宗離。

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女人的兩隻手向著他潔白的袍服上麵一頓蹭......

鼻息之間，血腥的味道濃鬱。

慕宗離垂頭望一望自己袍服上麵的汙漬，整個人瞬間石化，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僵硬......

不遠處的兩個獄卒本來正在低聲聊天，給落霓羽一聲尖叫驚動，探頭探腦地向著這邊望一望，然後竊竊私語。

“不是說七王妃已經失寵了，之前還差一點給七王爺活活打死麼？我怎麼聽著有點不對。”

“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七王妃好像在罵七王爺不是東西，七王爺竟然都沒有動怒，這太叫人不可思議了。”

“想必外麵的傳言都是假的，七王妃並沒有真的失寵，隻不過是小兩口置氣而已。”

“看起來以後，我們還是要好好照顧一下七王妃的......”

“就是嘛，隻要七王爺出麵，皇上就不可能對七王妃痛下殺手。”

......

落霓羽給一隻死老鼠嚇得魂飛魄散，一番發泄之後，總算是安靜下來。

她叫獄卒要來了清水，洗幹淨自己的手和頭發，然後又指揮獄卒把那些又臟又濕的稻草清理出去，這才有些心虛的偷眼瞄一邊的慕宗離。

可是慕宗離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落霓羽回想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依舊心有餘悸。

獄卒之前都對她不理不睬，但是今天態度倒是好得很，給她換來了幹爽些的稻草，送過來的飯食也帶了點熱氣。

天牢裏麵隻有兩餐飯，多是鹹菜和米飯。

落霓羽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能盡快恢複，也還是努力得多吃一點。

她一麵吃一麵在懊惱自己之前的衝動，猜想慕宗離一定給自己氣的不輕，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去找皇上，讓皇上殺了自己？

或者像是之前要設計自己的那個人一般，試圖買通獄卒對自己下手？

落霓羽越想越覺得忐忑不安，越想越覺得自己處境岌岌可危。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牢房外麵忽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獄卒的聲音響起來：“見過七王爺。”

竟然是慕宗離去而複返。

落霓羽心中愈發忐忑起來，急忙放下手裏的碗筷，站起了身來。

幾乎就在與此同時，牢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慕宗離邁步而入。

陽光從鐵窗之處投射進來，正照在慕宗離的臉上。

他的五官屬於很深刻的那種，眉峰挺拔，眼窩很深，眼型深邃而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人的眸色總是陰沉的，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落霓羽沒有見過重生前的慕宗離，但氣場上，現在的慕宗離和原來書中介紹的他，截然不同。

不過現在的他，似乎更有男人味了......

落霓羽打量著慕宗離，一時失神。

慕宗離止步，挑了挑眉梢：“看夠了麼？”

落霓羽被他這麼一問，才算是回過神來，略一遲疑之後，跪倒在地：“王爺，剛剛我......”

慕宗離打斷她的話：“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地讓林管家收留那些人。”

落霓羽愣了一下：“因為我別無選擇，我隻能賭林管家會幫我的忙。”

慕宗離冷哼：“你不覺得這種事情交給本王來處理更合適？”

落霓羽搖頭：“你當然比林管家更有能力，但是，你應該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我馬上去死，我怎麼敢在你身上押賭呢？”

不知道為什麼，慕宗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盡管，落霓羽的話沒有說錯，他的確希望她去死......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眼前的落霓羽，和記憶中的她，截然不同？

落霓羽見他沉著臉不言語，以為他還在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唯恐他會遷怒了林管家。

“這件事情和林管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是我搬出來上次雪芊的事情逼他這麼做的，希望你不要遷怒他。”

“我什麼時候說要遷怒林管家了？”慕宗離莫名有些煩躁：“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落霓羽搖頭：“也有也沒有......”

這件事，落若卿是有嫌疑的，但是嫌疑並不大。

因為這裏畢竟是天牢，她這麼做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所以落霓羽覺得，皇後一夥的嫌疑應該更大些。

但是猜測畢竟隻是猜測，她沒憑沒證，是不敢亂說的。皇後的身份，不是她能輕易開罪的。

慕宗離皺眉：“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也會叫人加強這裏的防範，確保父皇砍你腦袋之前你的人身安全。”

聽他前半段話，落霓羽心中感動不已，但是聽他說到最後，又馬上如墜深淵。

她遲疑了一下開口：“皇上真的會殺了我嗎？”

慕宗離從她的眼眸當中看到了一絲懼意，似笑非笑：“如果父皇不想殺你，就不會把你關到這種地方來了，建議你早點做好心理準備。”

落霓羽皺眉：“可是，隻有我能夠治好柳貴妃的臉，我不信皇上不給我機會。”

慕宗離冷笑：“你從來沒有學過醫術，父皇怎麼可能放心讓你給柳貴妃治臉？”

就在這時，牢房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顯然是又有什麼人過來了。

落霓羽聽著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由得心中一沉：難道是自己的死期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