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席煜輕笑一聲，原本如清泉般的聲線，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沙啞起來：“夫人，從今天往後起，你就得是與世無爭的忠烈夫人，故為表忠心，你大可將將軍書房整理出來，悉數送給宮裏那位就是。將軍的威名雖可救急一時，卻無法護你一世......”

亓官曈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一亮，席煜所言，不失為一個向宮裏表決心的好法子。

如今桓司明已死，反正現在將軍府孤兒寡母的，隻要適當的示弱，上麵的人，就算是為了安眾臣子的心，不論桓司明之前有多功高震主，最後也隻會輕輕帶過，而絕不會為難將軍府眾人。

她的富婆養老生活，又一次得到了保障，真好。

亓官曈的眼神頓時變得莫測起來：“多謝，我知了。”

亓官曈簡短地回了一句，就回了車上。

而後桓司明就聽見車上傳來，新寡的將軍夫人和桓府未來門楣的交談聲。

他聽著聽著，坐到了馬車前，拉起了韁繩，唇邊忽而綻開一點溫柔的笑意，又迅速地隱去。

“駕！”馬車朝山下而去。

桓司明送回亓官曈和桓司年後便回了明遠堂，一道黑影閃過，他身邊頓時多了個人影。

“來了？”桓司明關上了門窗。

“是，將軍！末將帶著弟兄們將追兵引至四個方向，短時間內京城都不會被列為懷疑目標。”

“很好，接下來......”桓司明招了暗衛十三過來耳語。

“是，將軍！”十三記住吩咐，抱拳正想離去，但是步子突然遲疑了一瞬，小聲問道，“還有一事，將軍......”

“何事？”桓司明挑了挑眉。

十三痛心疾首道：“將軍，您真的沒有看出來夫人的問題嗎？”

十三想起之前被吩咐在暗中保護亓官曈時，聽見她不經意念叨的“守寡好，守寡妙，拿到財產呱呱叫”，就為將軍萬分的不值！

桓司明皺了皺眉，給了他一個腦瓜崩：“胡說什麼呢！夫人對我情深意切得很！”

十三受了一個腦瓜崩，隻能鬱鬱而去。

他想，他勢必要拿到確切的證據，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翌日，亓官曈在席煜的建議下整理書房。

考慮一番，她將桓司年也叫了過來，她對桓司年的說法是：“年兒，以後這間書房就是給你用了，今日嫂嫂要將它整理出來。你和你先生先看看，哪些要留哪些要扔吧。”

她說著朝著一旁跟過來的席煜瞥了眼，暗示他既然來了，就幫人幫到底。

桓司明見她眼波流轉，微微含笑，乍然生色的樣子，眉峰略動，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眼道：“司年，先將兵法和四書五經挑出來吧。”

“是，老師。”桓司年並沒有發現亓官曈和桓司明之間的暗潮湧流，老老實實答道。

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書房很快被整理出大部分的東西。

就在亓官曈覺得她這有錢寡婦馬上就要當穩了的時候，周叔卻匆匆來報。

他麵上帶了些焦慮：“夫人，老朽方才打聽到情報，說是族裏正在商討，要逼您交出桓府的管家權！聽聞他們為此還帶了個有孕的女子過來，現在約莫在路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旁低頭整理書籍的桓司明聞言頓時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不悅。

至於亓官曈，她差點就要不顧形象，直接翻個大白眼了。

怎麼回事啊？能不能好好讓她當寡婦了！

但是在周叔和桓司年擔憂的目光下，亓官曈麵色鎮定道：“哼，桓家還有司年呢，輪不到他們來接手，盡是些宵小之輩罷了。不過，周叔......”

亓官曈突然朝向周叔問道：“周叔，你說他們還帶了個有孕的女子，你可知道你家將軍生前是否有過什麼風流韻事？”

桓司明聞言，暗自抽了抽嘴角。

周叔頓時急道：“夫人，你可萬萬不能誤會將軍啊，將軍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最是潔身自好，連個通房都沒有，怎麼可能在外麵會有什麼外室、私生子？”

亓官曈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無妨，我隻是想確認一下，既然絕無可能，那現在咱們就直接寫封遺書就是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皆是心道，還能這麼搞？

卻見亓官曈笑意盈盈，她拋了拋手中那方從遺物中得到的印章，自信道：“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既然不懷好意，我們手軟做什麼？”

說著她捏著一張從書架上翻找出的書信，來到桓司明麵前，笑眯眯道：“席公子，聽年兒說，你於書法一道甚為精通，字跡模仿也是信手拈來，這一封是我家將軍往日的信件，麻煩了......”

桓司明：“......夫人請說。”

他也不矯情，直接研磨提筆，詢問地看向亓官曈，眼底卻微不可察地掠過一點冰冷和懷疑。

亓官曈卻是摸著下巴，直言不諱道：“就說，倘若將軍他身死，死後一切家產全部歸於司年的名下，在司年未成年之前，可由長嫂代為打理就是。”

桓司明聞言頓時挑了挑眉，他看了眼尚且懵懂的桓司年，心中到底鬆了口氣，而後狀似不經意道：“夫人竟是不給自己留些餘地和後路？”

桓司年也急切地擺手道：“嫂嫂，家產不必給我，男兒誌在四方，錢財乃身外之物，全給嫂嫂傍身就是，老師，請您這樣寫！”

亓官曈見他一團雪糯，卻極為懇切的樣子，不禁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年兒懂事了，不過相信我，這樣寫，對你我才會更好，現在來不及解釋，你以後再問你先生吧......”

她說著便催著席煜寫完第一封，而後將字跡吹幹，蓋了個印上去，神情很是滿意，讚揚道：“席公子，這一手字跡仿地妙啊！以假亂真，毫無問題！”

桓司明：“......”

正當眾人以為這荒唐的行為到此為止時，亓官曈語不驚人死不休，她斂眉輕笑道：“還有第二封。”

眾人：“......”

“但這第二封，不一定用的上，因為有些損害將軍形象，我就不與諸位明說了，見諒見諒。”

之後聽完亓官曈耳語吩咐的桓司明：“......”

他深深地看了亓官曈一眼，才提筆而下。

一炷香之後，桓府眾人在廳堂中等待迎接族中來人，眾人臉色皆是微妙，唯有亓官曈一副深藏功與名的微笑。

等族長與一女子跨進門，亓官曈特意掐點安慰眾人道：“不要有太大的心裏壓力，原先將軍常常不在的時候，家裏就全靠諸多族叔照料，現在族長肯定也是過來看看司年罷了，總不能是來吃絕戶的吧？”

眾人：“......”

亓官曈看見族長聞言臉色不好，歉意地補充道：“唉，不對，咱們還有司年呢，不算絕戶，但是孤兒寡母倒也算得。不過族長飽讀詩書，肯定做不出來欺負孤兒寡母的事。來來來，族長請坐，容碧看茶。”

族長沉沉看了眼亓官曈，頓時冷笑了一聲。

他往椅上一坐，倚老賣老道：“亓官氏，經過族中商議，一致希望你能夠去宗廟守著將軍，至於將軍府的管家權，在司年沒有長大前就先由族中代為保管，可有異議？”

他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水，老皮老臉十分厚實。

“有！”亓官曈正氣凜然，一聲大吼。

族長蓋茶蓋子的手頓時被驚得抖了抖，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亓官曈會是這麼個回答，頓時橫眉豎目瞪到：“你！”

這次換亓官曈老神在在，她拿出信紙，眉眼含笑地遞給了族長道：“族叔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