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明日就來下聘,當時舅母並未阻攔他。”
這恐怕是三年來餘幼容第一次跟馮氏頂嘴,馮氏本就高挑的彎眉此刻揚得更高,一張塗著脂粉的臉顯得極為刻薄。
她仿佛不認識餘幼容了一般,瞪著眼睛望了她好一會兒才氣急道,“我看那秦家小姐的話說得沒錯,你字不識一個,城府倒是極深。”
馮氏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一邊歎氣一邊斜睨著餘幼容,“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也不想待在這個家了。”
她長籲短歎一番後繼續道,“要不這樣吧!你也別等什麼半年後了,現在就滾出......”
“你讓誰滾呢?”
馮氏話尚未說完,老遠就聽到餘老夫人的聲音從花廳外傳來。隨後便見一位頭發花白卻梳的一絲不苟的老人家拄著棗木拐杖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沒走幾步便上氣不接下氣。
許是跑得太急,老人家額間有細密的汗珠,氣勢卻絲毫不弱。
就在不久前,餘府的老管家前來向餘老夫人道喜,說是有人向表小姐提了親,好事將近。
聽得餘老夫人一頭霧水,有人向容兒提親?
容兒平時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怎會有人向她提親?擔心這件事又是馮氏整出的幺蛾子,餘老夫人怕自家寶貝疙瘩被欺負,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這不,一來就聽到馮氏讓她家容兒滾,這是欺負她老了,不把她這個老東西放在眼裏了啊!
先前還低頭盯著鞋麵的餘幼容一個箭步跑了出去,她扶住餘老夫人,鼻子皺了皺,“一把年紀了跑什麼跑?摔著怎麼辦!”
“我要是不跑著過來你就被她們欺負了。”
“誰能欺負我啊!”
餘老夫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檢查一番餘幼容,確定她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
她一把拉過餘幼容將她護在身後,完全不把馮氏放在眼裏,氣得馮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母親,你莫要再寵著她,寵得她無法無天,不明不白的就跟男子私定終身。她母親當年就是不明不白的生了她,如今她也有樣學樣......”
說到這裏馮氏突然意識到說錯了話,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半天才解釋,“母親,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是哪個意思?我看要滾的應該是你。”
餘老夫人也是個暴脾氣,她用棗木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麵,“既是容兒瞧上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合她心意便好。”
最後她又說,“這門親事我同意了,若是再有人說三道四,餘家容不得她!”
“母親!”
馮氏氣得渾身發抖,而餘老夫人看都未看她一眼便牽著餘幼容往外走。
等到她倆走出花廳,馮氏望向餘老夫人背影的眼神多了幾分陰冷。她怎麼也想不通,三年前就應該死掉的老太婆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
唯一的解釋便是當初下的藥劑量太輕了。
這三年間,她不是沒有再下手過,但每次都陰差陽錯被人破壞,她甚至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巧合。
餘老夫人剛才跑得急了些,踏出花廳沒多遠便捂住胸口慘白著一張臉。
“讓你別跑。”
餘幼容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顆紅色小藥丸遞給餘老夫人,看著她服下後才繼續抱怨,“你自己的身體如何你心裏沒點數?要是你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欺負我怎麼辦?”
“剛才是誰說沒人能欺負她的?”
先前在花廳中氣勢淩厲的老人家此刻搖身一變成了十分慈祥的老太太,笑容和藹可親。
餘老夫人打趣完又一本正經的說道,“就是害怕我一撒手你就沒人管了,這不,我讓你過來看看有沒有順眼的。”
若不是有這個想法,她也不會同意讓餘幼容來參加這個及笄宴會。
“這裏沒外人,你跟祖母說句心裏話,那人是你真心想嫁的?不是為了應付你舅母隨便找來的人?”
“當然是真心的,我怎會為了應付她委屈自己?”
所有人都以為餘幼容是個目不識丁、一無是處的鄉下丫頭,隻有餘老夫人心裏清楚,她聰明的很。
這種聰明遠遠超過了她對這兩個字的認知。
記得剛將她接回餘家時,她病危,大夫都說沒救了,交待辦後事,沒想到這丫頭給她吃了粒小藥丸她竟然就大好了,“是真心的就好,祖母不圖別的,就盼著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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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餘幼容日上三竿才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在敲她的門,急促且不耐煩。
她吊著眉梢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馮氏見到她這副模樣眼中的嫌棄毫不掩飾,“張媽,趕緊帶她去收拾收拾,別丟了我們餘家的臉。”
張媽正要拉著餘幼容進她的房間,餘幼容卻搶先一步關上門,“舅母有事?”
“你倒是心大。聘禮到了,你隨我去看看。”
馮氏指著餘幼容上上下下點了點,“趕緊把自己收拾幹淨,別叫人家還沒娶進門就後悔。丟人現眼。”
聘禮?
餘幼容很快便想起了昨日的事,“舅母先去,我隨後就來。”她隨手扒拉了兩下亂糟糟的頭發轉身進了房,馮氏也不等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聘禮中有些什麼。
綁著紅綢帶的大紅箱子擺了整整一院子,卻始終不見來提親的人,礙於臉麵馮氏也不好先動手查看。
一直等到餘幼容過來,那位蕭公子都沒有出現。
馮氏不免嗤笑,“我說什麼來著,這還沒娶進門呢就開始後悔了。”她視線在大紅箱子上遊移著。
“這裏麵不會都是磚頭石塊吧!我瞧著挺沉的。”
這邊馮氏剛抬腳踢了踢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箱子,門外突然傳來騷動。
緊接著餘平領著一名儒雅隨和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兩人眼角眉梢皆掛著笑,那男子是知府大人傅文啟。
“實在抱歉,我來晚了。最近公務繁重,忙得脫不開身。”
“傅大人日理萬機,哪能像我們這種閑人。”
餘平走進來見馮氏傻愣在那兒,對她使了好幾個眼色,好半天才聽到她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傅大人怎麼來了?”
傅文啟倒也不介意她的態度,指了指滿院子的大紅箱子,笑得開懷,“當然是來提親啊!我這也是第一次下聘,不知道缺不缺少不少,餘夫人不妨先打開箱子看一看。”
傅文啟抬手揮了揮,身後的小廝們立即上前將箱子一一打開。
綢緞、珠寶、字畫、黃金白銀,應有盡有,馮氏盯著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箱子,那裏麵是一對玉如意。
一想到她剛才踹了兩腳,她心裏就發慌。
這聘禮......恐怕就算是嫁給宋小侯爺也不會下這麼多聘禮吧!馮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傅大人是來給傅公子提親?”
傅文啟聞言一愣,隨後否認道,“他不配。”他家那傻兒子哪敢跟太子爺搶女人啊!
“啊?”
馮氏和餘平兩人此刻像是飄在雲端般,雙腳踩不到地麵整個人輕飄飄的,連帶著反應也比平時慢了許多,還是傅文啟向他們二人解釋道。
“我是來替蕭公子向你們家表小姐提親,我以為你們都知道這件事。”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瞬間讓馮氏和餘平清醒了不少,“是來向幼容提親啊!這蕭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啊?”
竟然能讓知府大人傅文啟親自出麵替他提親,這聘禮還嚇死人。
“表小姐嫁過去自然不會被虧待。”
昨日那位爺說讓他幫忙下個聘提個親時,傅文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最後還是傅雲琛跟他解釋了一番。
他了解原因後倒也能理解,即便是太子爺也有春心萌動的時候啊!
他十分樂意幫這麼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