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毅放下了碗筷,衝著夏瑤柔聲道,“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說罷,便起身出了營帳。
夏瑤呆在營帳內,卻也能依稀聽見營帳外的聲音。
“求將軍莫要趕屬下走!”
那聲音透著急切,透著萬般不舍。
就聽裴弘毅道,“你身子不適,不適合再留在營中,回去好好修養吧。”
是昨日發了羊角風的戰士?
夏瑤慢慢放下了碗筷,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帳外。
便聽那士兵道,“將軍!屬下會好好吃藥!好好養病!但懇請將軍莫要將屬下趕出去!當年屬下一家老小都被突厥殘殺,辛得將軍所救,屬相想一直跟著將軍,上戰場,保家國!”
“倘若你在戰場之上發了病,又該如何?”裴弘毅的聲音透著冷漠,對於下屬,他必須保持該有的威嚴。
那士兵忙道,“屬下絕不會在戰場上發病的!”
“你該如何保證?”裴弘毅冷著臉。
讓這士兵離開軍營,不但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也是為了其他的將士著想。
如若真的在戰場上發了病,連累了旁人不說,甚至累及整場戰事失利。
身為將軍,他必須顧全大局,難免丟了人情味兒。
卻見夏瑤掀開了帳簾走了出來,“你這病,眼下要養著,的確不適合上戰場,但你想殺敵報仇,也不是非要上戰場不可的。”
夏瑤的話,令眾人都不解的看她,就聽夏瑤衝著將軍道,“夫君,眼下軍中傷藥稀缺,我想帶些人去采點藥回來。”
裴弘毅壓著眉心,“你不是說,西山上已經無藥可采了嗎?”
“西山是沒有了,但離邊城不遠有個小河村,那兒附近有條河,水源充裕,倒是長了許多草藥,就是遠了些,一來一回的,要走上一日。”
昨晚她聽了林安的話之後,思來想去,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似乎隻能做到這些。
多采些藥回來,讓受傷的將士們早些康複。
“太遠了。”裴弘毅率先想到的,便是來回要一日這麼久,夏瑤這小身子骨,哪能走上一整日!
卻見夏瑤微微低垂著頭,“瑤兒給夫君惹了這麼多麻煩,眼下也想替夫君做些事兒。”她的聲音軟糯糯的,站在他身旁低垂著腦袋的模樣份外惹人憐惜,仿若是怕他不答應似得,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扯了扯裴弘毅的衣角,又討好般的喚了聲,“夫君。”
裴弘毅發現,他對著她, 竟是有些束手無策。
想著昨日林安帶人在城裏采購了一日也沒買到多少藥回來,而後方的補給也還得兩個月才到,突厥又隨時都會再打來,到時受傷的將士恐怕會更多。
若是能采些藥材回來應應急,也是好的。
這才應道,“我叫林安多派些人跟著你。”
見將軍答應了,夏瑤立刻笑靨若花,轉頭看向那仍舊單膝跪地的士兵,道,“不如你也隨我一起去采藥,一路上鳥語花香,也是能調節心情,待你養好了身子,再上戰場也不遲。”
聞言,那士兵一愣,就聽一旁的裴弘毅道,“保護夫人,也是至為重要的任務。”
那士兵這才點了點頭,“是,屬下領命!”
不將他趕出軍營,他已是知足了!
夏瑤一臉興奮,衝著裴弘毅道,“那瑤兒這就去準備準備!”去找軍醫拿個采藥的框子就能出發了!
裴弘毅卻是有些詫異,“這麼急?”
“恩!”夏瑤點著頭,“早些去就能早些回來嘛!更何況,眼下已經不算早了。”她可不想一直拖到半夜才回得來。
哪知裴弘毅道了聲,“那就明日起了早再去。”
聞言,夏瑤眨了眨眼,“可是……受傷的將士們等不了。”話說到這兒,夏瑤隻覺得有些疑惑,微微歪了歪腦袋,“夫君是有何憂慮之處嗎?”
裴弘毅一愣,卻是答不出來。
除了她之外,他還能有何可憂慮的!
不過就是舍不得她那麼辛苦罷了。
但不管多舍不得,一炷香之後,裴弘毅還是目送著夏瑤離開了軍營。
終是不忍她走那麼久的路,特意命人備了馬車,此時的夏瑤便是半個身子頭探出車窗外,衝著他一個勁的揮手。
“將軍放心,屬下給夫人安排的都是咱們營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林安站在一旁,忍著笑安慰。
顯然,將軍對夏瑤的擔憂已是有些超出眾人的預料了。
對於林安的笑,裴弘毅便隻是瞪了他一眼,直到那小丫頭揮手揮累了,鑽回了馬車裏,裴弘毅才轉回身,回了營帳去。
而夏瑤坐在馬車裏,隻覺得無比幸福。
從前去小河村,她都是走去的,來回一日的路程,常常走得兩隻腳都是水泡。
不過沿路過去的藥材賣給藥鋪之後總能讓祖孫二人吃上一頓好的,所以夏瑤幾乎每個月都會去一次。
去那兒的路,她也是很熟悉了的。
今日有了馬車,腳程自然能快些,加上林副將還給她派了這麼多人,應該是能采回好多的藥材呢!
隻是這樣想想,夏瑤便覺得開心。
有了藥材,那將軍發愁的事兒就能少一件了。
一路上,夏瑤的心情都頗好,不時的將腦袋探出窗戶來,看著沿途的街景。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街邊的一處茶樓上,一人倚在窗邊,看著那輛被侍衛保護得很好的馬車,不由的一聲輕笑,“那裴弘毅該不會以為叫上十幾個人保護他娘子,咱們就沒辦法動手了?”
說話的那人長得極為凶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一會兒咱們去引開那些侍衛,少將軍你去殺了那小娘子,如何?”
被稱作少將軍的人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一雙眼卻早已看清了那不時探出窗的小腦袋長得什麼模樣。
是她……
那個騙他說是王屠夫家的小媳婦兒!
裴弘毅傷的那麼重,居然到現在都沒死,應該就是她那日帶回去那幾株傷藥的緣故!
一想到那傷藥還是自己給的,拓跋明釗便是打從心眼裏恨起來!
這小娘子,他還真該給她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