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天氣晴好,傅大夫將自己采來的草藥分門別類鋪在竹子編製的簸箕上曬幹,他人老了也沒有後人,最近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是時候該找個人把自己這一身治病的本事傳下去了,溶月那孩子在這一道上就頗有靈性,想來自己的本事。
“傅爺爺,傅爺爺,快來救人啊!”
一名看起來處於豆蔻年華的少女有些火急火燎的跑來,隻見她齊劉海,將頭發分為兩大股,梳結成對稱的髻,發尾相對垂掛在臉頰兩側,正是最近在未出閣少女間最流行的雙平簪,跑起來胸前的兩股頭發蕩來蕩去,一身桃粉色對襟長裙,看起來素雅中又帶些俏皮。
隻是少女看起來很急切的樣子,顧不上多說就要拉著傅大夫出門,傅大夫雙眼一瞪:“溶月等等,你這丫頭性子挺急,待老夫拿上藥箱!”
“嘿嘿。”少女寧溶月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卻也安靜下來等待傅大夫收拾東西。
傅大夫一邊收拾一邊絮絮叨叨:“看看你這樣子喲,都快及笄了這樣子成什麼體統,小心以後沒人要你這個丫頭,我看你上哪哭去。”
寧溶月隻是笑著不做聲,在東雲國沒有什麼嚴重的男女大防,女子同樣也可以上街做生意,甚至還有些大膽的女子會對自己心愛的男子示愛,她覺得自己隻是偶爾大大咧咧,哪有傅爺爺說的那麼誇張。
寧溶月挽著收拾好東西的傅大夫的胳膊搖晃幾下,嘟嘴嬌嗔:“嫁不出去就不嫁了,我要一直留在村子裏陪爺爺。”
“你這小丫頭片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傅大夫笑罵寧溶月兩句,看她拿起藥箱後心中一暖,嘴上卻沒有多說,略微傴僂著背跟著有意放慢腳步的寧溶月。
兩人一同向村口走去,遠遠就能看到村口的大榕樹邊圍了一圈的人,正好這會村長也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村長是一個溫和的中年人,三人問了好,一塊走到大榕樹邊。
“大家都讓讓,先讓傅大夫過去看看。”村長讓圍著看熱鬧的村人們讓開,村民們見是傅大夫後都略帶恭敬的讓出一條道,讓三人走到中間。
隻見幾人才能手拉手再能抱住的粗壯榕樹下靠著一個渾身濕透的正在昏迷的陌生男子,村長皺皺眉,這不是他們傅家村的人,看這男子麵容硬朗,相貌堂堂,身上的衣物也不是普通人穿的上的,怎麼會出現在他們這裏?
醫者仁心,傅大夫倒是沒有注意其他,先是蹲下給男人把了脈,略一沉吟,又翻開男子眼皮看了一眼,男子渾身濕透,嘴唇發白,應當是在水中泡得久了,傅大夫見男子頭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不過身上卻沒有什麼大傷口,倒隻是有幾個陳年舊疤,想必導致男子昏迷的應該就是頭上的撞擊。
傅大夫給男子頭上的傷口做了包紮,又給他身上像是被人在地上拖拽留下的擦傷簡單的擦了藥,站起身道:“傷口處理好了,溶月你之前應該替男子把過脈,你怎麼看?。”
“他傷在頭上,其他的都好說,就怕是腦子出了問題。”
寧溶月有些小失望的想著,看著挺威武的一個人,可別給撞傻了。
傅大夫聞言捋著胡須沉吟,而村長見傅大夫處理好這人的傷口便環顧周圍的村民,問道:“這人是你們誰帶來的?”
隻是村民們也是一臉茫然,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知道,是她!”一個小男孩大叫,指著寧溶月道:“沒爹沒娘,還拖著個大男人回來,不知羞!”
孩子身邊的一個婦人尷尬的拽了孩子一把,罵道:“臭小子,說什麼呢!”
然後婦人又訕訕的朝皺眉的村長和傅大夫道:“小孩子,不懂事,村長你別見怪,我回家就好好教訓教訓他!死兔崽子!”
村長心中不滿卻也不能說什麼,雖說有自己等人在沒人能欺負了溶月去,隻是難免有人背地裏說些酸話,隻是可憐了溶月這孩子,這是自己兄弟留下的唯一一個女兒,他是一定要護好她,村長開口:“小孩子不懂事你這個做娘的也不知事嗎?你是應該對溶月道歉。”
婦人的臉色有些掛不住,手上又狠狠打了男孩幾下:“你這個小兔崽子,快給你溶月姐道歉,看看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男孩被她這幾下給打懵了,愣了片刻後嚎啕大口,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大叫著:“我不道歉,我不道歉,明明就是你先這麼說的,嗚嗚嗚...”
這下一旁的漢子也聽不下去了,從婦人手裏抓過男孩,低吼:“你們跟我回家去!”然後有些羞愧的不敢看寧溶月:“溶月啊,這事是你牛嬸和小虎不對,我替他們給你道歉,唉!”說罷,拉著婦人往村裏,婦人這會也不敢再吭聲了。
“牛叔,小虎還小,我不在意的,你別太氣了。”
寧溶月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自己剛出生母親就難產死了,五歲時父親也沒了,所以寧溶月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她的父親是傅家村的外姓人,但卻是村子裏的教書先生,村裏人都很敬重他,所以在他死後村民們也很照顧自己,她也知道牛叔是真的對自己挺好的,所以她也不會在意這種明裏暗裏聽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話。
反倒是一旁的傅大夫氣的山羊胡子都翹了起來,氣衝衝地說:“你們這些人,一天天閑的都在背後嚼舌根嗎?寧先生對我們村子裏有恩,溶月她是怎麼礙著你們了,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寧先生的女兒的啊?!”
傅大夫的話直接罵了一大片人,一部分婦人聞言偷偷低下頭,寧溶月確實沒礙著他們什麼,隻是鄉野婦人,難免在茶餘飯後嚼嚼舌根,更何況就算寧先生死了,村長那也是把寧溶月當親女兒看待的,她們看著難免愛說些酸話。
這會傅大夫把話一挑明,大家臉上都有些不好看,那些真正感念寧先生的漢子一看這樣子,就知道自家娘們背後是都沒少說閑話,一個個都氣的肝疼,紛紛帶著人離開,隻是一會功夫,榕樹下就沒幾個人了。
見人都走開,寧溶月有些感動地安撫住傅大夫,村長見此,便問了寧溶月事情原委,自家養大的孩子突然帶回來一個男人,他也是生氣的。
寧溶月看村長嚴肅的樣子,也有些慫慫的道:“傅遠叔你別生氣,是這樣的。今天我去河邊挖野菜來著,挖好野菜我看河裏的魚挺肥就想抓個兩條,隻是才下水沒一會,這人就從河裏飄過來了,醫者仁心吧,好歹是條人命,我不假思索就把他拽住,然後就把他給拖回來了。”
村長傅遠雖然是聽明白事情原委了,但太陽穴還是一跳一跳的疼:“你一個人下水抓魚?!看見浮屍你還敢給我拽住!”
畢竟他不是寧溶月的親爹,有些事上思慮的還是不周全,沒想到這丫頭被他給養的這麼野!
“對不起嘛,傅遠爹爹,我知道錯了,而且你們也總教誨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那不也是一時情急嘛。”
看傅遠生氣,寧溶月立馬換了稱呼撒嬌,傅遠登時一臉無可奈何,這丫頭就是知道怎麼哄他。
“好啦好啦,你傅遠爹爹也是擔心這對你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名聲不好。”傅大夫打圓場,寧溶月吐吐舌頭,傅大夫又將話題轉到還在昏迷著的男子身上:“隻是這人要怎麼辦?”
傅遠一時之間也有些為難,看男子這穿著非富即貴,就怕是會給村子帶來什麼災禍,可這怎麼說也是一條命,就這麼晾著也不合適。
寧溶月倒是提議道:“不如就帶回我家吧,這人是我帶回來的,而且我也可以由此磨練醫術,應該由我......”後麵的話在傅遠的瞪視下息聲了。
傅大夫雖然若有所思,但是卻還是不滿的看她一眼:“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帶一個陌生男子回家,不過既然這樣,就帶到老夫的藥舍吧,那邊還有幾間閑置的屋子,收拾下也能住人,我們給他治傷也方便些,等人醒後,看他自己決定是去是留。”
這樣倒是可以,村長點點頭,找了幾個人將男子抬到醫舍。
寧溶月倒是自告奮勇的收拾出一間屋子,這是她救回來的人,寧溶月好像找到了一個新奇的玩具,對此倒是很感興趣,又興衝衝的去配製了驅風寒的藥要給男子喂下,傅大夫看她這樣子,若有所思,卻沒有阻止。
男人身上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隻是寧溶月端著藥碗卻有些左右為難,將藥碗先放在一邊的小桌上,她將男子的上半身扶起靠在床頭,然後再端起藥碗用小勺喂給男子,所幸男子像是還有些意識,非常配合的吞咽下藥液。喂完藥,寧溶月頗有些自得的皺皺鼻子,腳步放輕的出去關上門。
院子裏,傅大夫看了一眼她手上空了的藥碗後,低頭繼續擺弄自己手中的藥材。
“阿月,你在嗎?”外麵傳來喊聲,寧溶月眼睛一亮,是村長的家的二兒子。
寧溶月放下手中藥碗跑到門口,有些開心的問:“阿年哥,你來幹什麼啊?”
阿年全名傅英年,一個文縐縐的名字,是寧溶月的父親給起的,如今也有十八,大了寧溶月四歲,長得高壯憨厚,雖是該娶親的年紀確不知為何遲遲未娶。
“爹讓我去抓了魚,讓我來跟你說晚上帶著傅大夫去吃飯啊。”跟寧溶月說話的傅英年有些害羞,隻是古銅色的臉上卻也看不出來,而寧溶月的注意力完全都在魚上,笑的滿口白牙,答應下來。
與此同時,躺在房間裏的男子手指輕微地動了兩下。
一頓幸福滿滿的全魚宴,村長夫人不停地給寧溶月夾菜,讓她吃的滿嘴流油,不住的誇讚村長夫人的手藝好,飯畢,傅大夫和寧溶月起身道別:“傅叔、傅嬸,我和爺爺就先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傅夫人有一點不舍:“月兒,今晚不如就住在這裏吧?”
傅村長家沒有女兒,傅夫人是真的把寧溶月當自己的孩子來疼,而寧溶月十歲之前都是住在村長家,隻是隨著年歲漸長,外麵說閑話的人也越來越多,寧溶月性子又倔強,就一個人搬回了自己父親留下的房子。
寧溶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擾嬸嬸你們了,我就跟爺爺一起回去就可以啦。”傅大夫也點點頭,傅夫人隻能點點頭,目送兩人離開,轉過身時對傅村長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爺爺,我先去藥舍看一眼,你快回去吧。”將傅大夫送到家門口,寧溶月有些不放心藥舍的男子,決定過去看看,反正藥舍跟她家就挨著,兩步路的距離。
傅大夫有些不放心:“那男子我看不像是好相與的,身上碗口大的疤都好幾個,你小心點。要是人醒了,你就來叫我們。”
寧溶月吐吐舌頭,轉身離開:“爺爺你放心吧,我走了。”原地看她離開的傅大夫笑著搖搖頭。
推開藥舍的門,這會天色已經昏暗,院子裏種著幾棵大樹,看起來影影綽綽,隻是寧溶月素來膽大,也不覺得害怕,走到安置男子的屋門前,推開門,屋裏一片漆黑,寧溶月摸黑走到放置油燈的桌子前,點燃油燈。
油燈燃起柔和的黃色火焰,屋子裏也被照亮,隻是寧溶月卻是楞了一下,此時床上的被子已經被掀開,原本躺在那裏的男子卻是不見了蹤影,寧溶月疑惑道:“人呢?難道是醒了以後自己走了?”
她走到床邊,低頭一看,這一看卻是把她嚇得不輕,仔細看地上是兩道影子,她背後站著一個人!寧溶月心中打鼓,臉色也有些發白,有些僵硬的轉身,便看到那人對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啊!!!!”
寧溶月蹲下身口中發出嘹亮刺耳的尖叫聲,而她後麵的人也被她的這種反應嚇得後退兩步,一臉無措。
過了好一會,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寧溶月這才安撫住自己受驚的小心臟,再抬頭仔細一看,她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這不就是應該躺在床上的那名受傷男子嗎?看他一個大男人露出一臉害怕無措的小表情,寧溶月有些不忍直視,心道,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明明被嚇到的是我好嘛?
拍拍衣服站起身,寧溶月打量了一番對麵的男人:“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受傷落水?”
“別擔心,這裏是傅家村,我叫寧溶月,是我看到你在河中飄過來就把你救了上來,你現在已經安全了。”說了一大段話,隻是男子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意思,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寧溶月心下有些奇怪,語氣也有些不滿:“你該不會真的是傻了吧?”
“月、月月?我不知道。”男子一臉無辜的眨眨眼,寧溶月心裏一咯噔,完了,這樣子,是真的傻了啊。
“不會吧,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男子搖頭。
“那你家住何方?”
搖頭。
得嘞,這是真的把腦子撞壞了,一問三不知,隻是這會天色已晚,也不適合在去盤問其他的事情,寧溶月有些頭疼,得先安撫住男子,一切等明日再說吧。
“好吧,那現在天已經黑了,你先在這裏睡下好嗎?”寧溶月用哄小孩的語氣道。
男子乖巧的點點頭,隻是等寧溶月要離開時,男子卻是一言不發的跟在她身後,無奈停下腳步:“不是說好在這裏睡覺嗎?跟著我幹什麼?”
男子緊閉嘴巴一聲不吭,隻是打定了主意跟著寧溶月,寧溶月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發火,這是一個傻子,不要跟他計較:“那行,你跟我一塊回去吧。”
回到家,寧溶月有些慶幸自己一直都有收拾打理自己父親以前住的屋子,現在也不需要再整理,抱出一床被子就剛好讓能讓男子在這裏休息,整理好床鋪,寧溶月好說歹說讓男子上床躺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的道:“你今天就睡在這裏,乖乖的別亂跑!”說罷,就要轉身離開回房歇息。
剛跨出一步,袖子上就傳過來一道拉力,寧溶月抽抽嘴角,扯了一下袖子:“鬆開!”
男子撇撇嘴,露出一絲微妙的委屈,寧溶月覺得自己太陽穴都要炸了,蹲下身盡量用柔和的語氣問:“為什麼不想一個人睡啊?我也累了,想去休息了。”
男子這才猶猶豫豫的鬆開手,臉上委屈的讓人看不下去,竟然帶些抽噎的開口:“一個人,害怕,不要走。”
一隻腳已經跨出門檻的寧溶月停住了腳步,這男子如今心智不全,其實就是一個小孩子,一個人睡覺會害怕也是正常的,自己當初剛剛從傅叔家搬回來的時候不也是一個人不敢睡覺,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是夜夜都做噩夢,寧溶月有些心軟了,在聽到男子竟然開始抽抽噎噎的時候就更沒辦法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轉身搬了一個小凳子做到床邊,輕輕道:“我就在這裏不走了,快睡吧。”
男子這才破涕為笑,伸出一隻手抓住寧溶月的袖子:“睡覺,月月睡覺。”
寧溶月也不去糾正男子的稱呼了,附和著他的話:“好的,我也睡覺,我們都睡覺吧,閉上眼。”
男子乖乖的閉上眼,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可把他聰明壞了,月月答應陪他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寧溶月有些不不適的皺皺眉,隻感覺渾身都有些僵硬疼痛,緩緩睜開眼睛,昨天半夜她就熬不住趴在床邊睡著了,現在睜開眼睛就被湊上來的一張大臉嚇了一跳,男子早就醒了,隻是很聽話的沒發出聲音,瞪大眼睛在數寧溶月的睫毛。
站起身伸展一下身體,寧溶月揉揉脖子:“你也醒了啊,那快點起來吧,別被爺爺給發現你不在藥舍。”說到這裏她還有一絲心虛,催促男子趕快起床。
“哎呀,爺爺你來了啊。”
寧溶月原本還想偷偷把男子送回藥舍,隻是沒想到剛進門就撞上了傅大夫,尷尬的笑了兩聲:“今天來的這麼早啊。”
“你這小丫頭又幹了什麼壞事,心虛的很。”傅大夫嗬嗬笑了兩聲,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我早上過來發現那個男人怎麼不見了,是不是你這個丫頭搞的鬼?”
寧溶月抓抓頭,從門口讓開,讓男子也走了進來,嘴上卻不能承認昨夜的事:“是今天一大早,我不放心過來看看,發現他醒了,隻是這人好像頭給撞壞了,硬是纏著我不走。”
男子也很給麵子,再次伸手抓住寧溶月的袖子,傻笑道:“喜歡月月。”
“您看吧。”寧溶月無辜的抬起自己的手,指指自己的袖子,傅大夫暫且相信了她,隻是這男子怎麼看都是一個大麻煩,傅大夫皺皺眉:“帶過來讓我看看。”
寧溶月帶著男子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傅大夫示意男子將手伸出來,隻是男子卻一臉無辜的看著寧溶月:“月月?”寧溶月尷尬一笑,抓住男子的手腕遞過去,看得傅大夫暗暗皺眉。
脈搏沉穩有力,也沒有傷風感冒,傅大夫吃了一驚,看來這人身體素質真不錯,當然,單看他身高超過八尺,健壯的身材就知道這人的自愈力不會差,隻是這腦子,傅大夫也有些頭疼,他倒是不懷疑寧溶月說男子傻了,隻是腦子是人身上最重要精密的部位,他也有些無能為力。
“你還記得家住何方嗎?”傅大夫嚴肅起來的樣子還挺唬人,至少心智不成熟的男子就整個往後縮縮身子,讓人有些不忍直視,寧溶月看不下去了:“爺爺你別嚇他啦,這些我都問過了,他都不記得啦。”
傅大夫瞪了寧溶月一眼:“那你叫什麼名字可還記得?”寧溶月安撫男子別怕,男子支支吾吾的說不知道。
這會兒輪到傅大夫頭疼了,這還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看他粘著寧溶月的黏糊勁,傅大夫有些無奈:“這人你準備怎麼辦?”
寧溶月看到男子臉上忐忑怕被拋棄的表情有些不忍:“爺爺你之前不是提到過白靈芝嗎?可清神明意,興許對他的腦子有用處?更何況他都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把他一個人丟掉也不合適吧?”
“白靈芝?”傅大夫皺眉想了想:“隻是這白靈芝也是我聽他人聽到過並未見過,隻知白靈芝生長在峭壁之上,卻也不知何處尋啊?”
寧溶月咬咬牙道:“爺爺,不管怎麼說這好歹是一條人命,還是我把他帶回來的,讓我放著不管我實在是做不到,我們傅家村背靠群山還怕找不到峭壁嗎?我去找找便是了。”
傅大夫看她這個樣子欲言又止,隻是語氣卻是軟和許多:“那也不行,峭壁何其險峻,我怎麼能放心你去。”
寧溶月聞言眼珠子轉了轉不再執著,而是坐到傅大夫身邊搖晃他的胳膊:“那既然如此就把他留下吧,正好我一直都孤身一人,現在好不容易救回來個人,起碼能跟我做個伴。”
“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爺爺就不是你的親人了嗎?”傅大夫看寧溶月眼中似有淚光,也忍不住心軟了:“留下可以,放一個傻子出去我也不放心,不過晚上他要留在我藥舍這邊,白天該幹什麼活還得幹!”
寧溶月聽傅大夫雖然嘴硬但總歸是答應了下來,笑得甜甜的:“謝謝爺爺。”
說是傻子但是這會兒也很精明,剛剛一直噤聲的男子看寧溶月笑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寧溶月:“謝謝,爺爺,月月、月月笑了。”
傅大夫沒好氣的瞪了傻笑的男子一眼,對寧溶月道:“既然決定留下來,他也什麼都不記得了,溶月來給她起一個名字吧。”
寧溶月眼睛一亮:“好啊好啊,讓我想想,你既然是我撿回來的那就跟我姓吧,”男子隻是看著寧溶月傻笑,沒有說話,寧溶月自顧自的道“恩,這裏又是傅家村,那你就叫寧傅吧!”
“寧傅?”男子有些不解,寧溶月特意指指自己“我,我是寧溶月,”又指指男子“你,你是寧傅。”
男子歪歪頭,理解了寧溶月的意思,指指自己又指指寧溶月:“寧傅,月月。”
“真聰明。”寧溶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聽到男子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兩聲,這才想到男子從昨晚醒來以後就沒吃過東西,她趕緊道:“正好爺爺你也過來了,先去我家吃頓早飯吧。”
傅大夫笑著點點頭:“好久沒嘗過溶月的手藝,今天正好托了寧傅的福。”
寧溶月嬌嗔:“爺爺,你想嘗嘗我的手藝隨時可以過來啊,”然後她又主動讓寧傅拉住衣袖:“阿傅,我們走吧,去吃飯。”
寧傅眼睛一亮,乖乖的跟著走,回到家,寧溶月讓傅大夫跟寧傅在院子裏坐會,她去做早飯,現在時候不算早了,她打算做的簡單點,一個鍋裏添上水和大米、紅棗、桂圓,打算熬個紅棗粥,然後舀水放入適量的鹽和麵,又在裏麵打了幾個雞蛋揉了一個麵團,不用醒麵,她將麵團分成幾個小劑子,盡量擀薄些擀成圓形,在抹上一層油撒上蔥花,然後燒熱另一邊的鍋子,鍋子裏也刷上一層油,將麵餅鋪在鍋裏煎熟,多煎一會,讓餅子更酥脆些,剩下的麵餅如法炮製。
手上的動作不停,寧溶月朝門外喊:“阿傅,過來。”
聽到寧溶月的聲音,原本坐在院子裏跟傅大夫相對無言的寧傅立馬起身,這個人看起來凶巴巴的他有點害怕,寧傅跑進廚房:“月月我來了。”
寧溶月將攤好的薄餅摞起來放在一個盆子裏,打開寧傅想偷拿的手:“不許偷吃,拿出去跟爺爺一塊吃,飯馬上就好了。”寧傅眼巴巴的看著薄餅,吸溜一下口水,頭也不會的說:“好的月月,我出去了。”
寧溶月看著他的樣子隻想發笑,沒再說話,繼續攤餅子,等所有餅子做好,紅棗粥也熬得粘稠了,寧溶月盛好飯喊寧傅來端:“吃飯了,不夠再來添啊。”
“月月真棒,做得真好吃。”寧傅很給麵子的誇讚,傅大夫對紅棗粥也相當滿意,老了以後就喜歡吃這些軟和的,他也點點頭道:“溶月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不愧是我們這裏的大廚,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爺爺!”
“好好,不說了,快吃飯。”傅大夫看寧溶月臉紅紅的樣子笑著捋捋胡子,隻是在看到一旁吃得香的寧傅的時候,莫名有些不爽。
用過早飯,最近寧溶月正好閑暇下來,就跟著傅大夫回了藥舍幫忙,寧傅自然也寸步不離的跟著寧溶月,傅大夫有些不滿的把寧傅喊到身邊,讓他幫忙把一些藥材搬出來晾曬,人老了不中用,幹不動重活了!寧溶月一臉無奈的看著傅大夫有些幼稚的支使寧傅做事,卻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幫傅大夫處理新鮮采摘的藥草。
這一天時間說快也快,忙忙碌碌很快便到了晚上,村長那邊還不知道寧傅已經醒過來,寧溶月出於私心也沒有去說,隻是晚上要怎麼辦她還有些頭疼,不過傅大夫也在這裏,她可不敢再把寧傅領回家,好說歹說下,傅大夫氣的胡子都快翹起來的時候寧傅才終於同意在藥舍睡下。
寧溶月有些不放心離開,她心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臨走之前又道:“阿傅乖,熱水我已經給你燒好了,阿傅就按我教的好好洗漱一番便睡下吧。”看寧傅乖乖點頭,她才離開。
一夜無事,寧溶月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寧傅還是很聽話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寧溶月洗漱過後,將發平分兩股,束在頭頂,今天她準備偷偷帶著寧傅去找藥材,自然是打扮得利落些才比較方便。
他們傅家村背靠群山,山上藥材野味統統不缺,寧溶月經常會跟著傅大夫去山上挖藥,對去山上的路也十分熟悉。
收拾好一切,寧溶月打開門,撲通!
一個人影隨著寧溶月打開門倒了進來,嚇了她一跳,仔細一看,卻是寧傅靠在門上睡著了,所以她一打開門寧傅就倒了進來,寧溶月心裏一咯噔,此時寧傅也醒了過來,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有些委屈的叫:“月月......”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寧溶月聲音帶些幹澀,隻是寧傅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現在雖然是初夏,但是晚上天氣還是很涼,看這傻子嘴唇都有些發烏,寧溶月抿抿嘴唇,有些生氣:“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偷偷過來啦?!”
“月月!”看寧溶月這麼生氣,寧傅也有些急了,聲音愈發委屈:“我錯了月月,你不要生氣......”
寧溶月哪是生他的氣,她是生自己的氣,明知道這傻子粘她,卻還真以為他會一個人留在藥舍,看寧溶月還是不肯理自己,寧傅的聲音中都快帶上哭腔了,寧溶月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我沒有生你的氣,別害怕,是我的錯,我們以後不睡藥舍了,就回家睡好嗎?”
“月月?”傅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然後狂喜道:“好的好的,阿嚏!”
說著,寧傅打了一個噴嚏,寧溶月心中越發愧疚,摸摸寧傅的額頭,再好的身體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想著今天還要去山裏,她皺皺眉決定問一下寧傅的意見:“我們先去藥舍抓一副治風寒的藥,可不能讓你得了風寒,今天我要出門,阿傅要去嗎?”
“出門?我要跟月月一起。”
寧傅飛速的回答,然後又皺皺眉:“阿傅不想喝藥,很苦。”
之前他服的藥傅大夫暗搓搓的給製的很苦,寧溶月卻是不知道的,隻以為寧傅怕苦。
她板起臉道:“苦也要喝,不然會生病的,我會給阿傅準備幾個蜜餞。”寧傅這才勉為其難的同意。
來到藥舍,傅大夫今日還沒有過來,不過寧溶月也算是得了傅大夫五分真傳,她親自給寧傅抓了藥,抓緊時間熬好讓他服下,寧傅有些奇怪月月抓的藥沒那麼苦啊。
看他喜滋滋的服下後寧溶月又給傅大夫留了帶寧傅離開的字條,這才帶著寧傅離開:“這會來不及做飯了,我們拿些果子幹糧吧。”若是再晚一會兒就要被傅大夫攔住了。
寧傅聞言絲毫沒有異議,乖乖的背著藥簍跟著寧溶月往山上走去。
前些天剛剛下過雨,路上還有些濕滑,寧溶月一路走的小心翼翼,一旁走在山路上卻依舊如履平地的寧傅見狀騰出一隻手抓住寧溶月手臂帶著她走:“月月小心。”
寧溶與人心中一暖,輕輕點頭,尋找白靈芝的途中若是遇到年份差不多的藥材她也會用藥鋤小心的挖出來放到寧傅背著的藥簍之中。
翻過兩座山後已經將近晌午,寧溶月擦了擦臉上的汗跡對寧傅道:“阿傅你站在這兒不要動,我去前麵看看。”
前麵正是傅大夫所說的可能有白靈芝生長的峭壁,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底,寧溶月眼神心稍微慌了慌,但是卻是趴到地麵上小心翼翼的往下看。
時也運也,也許是寧傅的運氣好,這片峭壁傅大夫攀爬過不少次也沒發現過什麼白靈芝,但是此時卻偏偏被寧溶月給發現了。
隻見離寧溶月約莫三四米的峭壁縫隙中,一抹白色額極為吸引眼球,寧溶月眼睛一亮。
她興衝衝的站起身子對寧傅道:“太好了,真的有白靈芝,阿傅你快把繩子給我。”
寧溶月接下來的操作讓寧傅好一番提心吊膽,隻見她將繩子一端綁在崖上一個巨大的石頭之上讓你寧傅看著,另一端係在自己身上就這麼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月月!月月你快上來!危險!”
寧傅看著伸頭看著寧溶月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寧溶月卻是小心翼翼的接近白靈芝:“放心了,我跟爺爺經常這麼挖藥的,有了白靈芝說不定你的腦子就能治好了。”
隻是寧溶月卻是忘記了剛剛下過雨山上土石都會鬆動,常言道樂極生悲,剛剛將白靈芝拿到手的她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身上的繩子突然一鬆,竟然是係在山石上的那一段繩子開了!
“啊!!!!”
“月月!”
寧傅來不及抓住繩子驚駭的瞳孔緊縮,然後立馬毫不猶豫的跳下山崖,他身體裏一股熱意湧動,身形竟是突然加速抱住緊閉雙目的寧溶月將她護在懷中:“月月別怕!”
山崖雖不是萬丈懸崖但是卻也不低,峭壁上更是怪石嶙峋,寧溶月隻是受了最後落地時的衝擊暈了過去,而護住她的寧傅卻是淒慘了不少,且不說身上擦傷劃傷傷口遍布,最後落地那一下更是直接摔斷了他幾根肋骨!
附近一個正拿著地圖翻看的白衣人聽到動靜後皺了皺眉,然後往這邊走來。
“嗯?陸昶?有趣有趣。”
白衣人看著抱著寧溶月不鬆手的寧傅饒有興趣的開口,然後搭上寧傅的脈門為他診脈。
“經脈逆轉傷及大腦,需要白靈芝入藥才行,咦?這小姑娘手中的是,難道?”
白衣人自言自語了一通後沉吟片刻掏出兩枚藥丸分別放到寧溶月與寧傅口中:“索性是有緣,若是真的跟那位有淵源我這忙倒也不算是幫錯了。”
喂完藥白衣人就起身再次離開,他還有事要做耽擱不得。
寧溶月是被凍醒的,她醒來時已經夜幕低垂,她皺眉品品嘴裏的苦味,隻是寧傅的情況實在太不好,她顧不上去思考太多,掰開寧傅抓著自己的手後寧溶月一臉緊張的伸手探寧傅的額頭,他們摔下山崖時是正午,現在約莫已經午夜,晚上夜深更露重,若是寧傅再因此出了什麼問題那就實在是大罪過了。
“好燙!”
寧溶月縮回手臉上的表情越發難看,她又伸手搭上寧傅脈門:“經脈逆衝?怎麼回事?之前還沒事,肋骨也斷了三根?!”
寧溶月驚呼一聲:“完了完了,傷及肺腑隻留一線生機,都是因為我的錯!”
寧傅的肋骨斷了寧溶月不敢輕易挪動他,隻是一直留在這荒郊野外情況或許會更糟,寧溶月原地跺跺腳看到自己腰間的繩子後眼睛一亮。
她先從衣服暗袋裏拿出一枚藥丸放入寧傅手中:“好阿傅啊你再等等,這次都是我的錯,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說完,寧溶月就先在寧傅身邊生了一堆火,然後開始在附近折一些粗細合適的樹枝用繩子綁在一起。
“成了!”
用樹枝綁了一個簡易的板子,寧溶月小心翼翼將寧傅搬到板子上,然後拖著寧傅準備找一個幹燥些的山洞,這峭壁之下她也曾來過,隻是不曾像這次這麼狼狽,哪裏有野獸留下的空的山洞她也大概記得。
尋到一個山洞,寧溶月鋪了些幹草在寧傅身下然後再次升起火堆,現在天太黑,她身上也就隻剩些保命的藥丸,想要找適合寧傅傷勢的藥材也隻能等到明天天亮去尋!
寧傅一直昏迷,寧溶月注意到他的嘴唇發白後暗暗攥了攥拳頭,她隻糾結了片刻就碎碎念道:“我這也是不得已,你放心,若是你好了我也不會逼你負責的。”
一邊說著寧溶月一邊脫去了自己的外衣,隻穿著單薄的裏衣躺在寧傅身邊緊緊抱著寧傅:“好冷!”
寧溶月咬了咬牙,將自己的外衣蓋在兩人身上然後把寧傅抱得更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渾渾噩噩之間寧溶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第二天天蒙蒙亮是寧溶月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寧傅的鼻息,感覺到還有氣息後寧溶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起身活動一下酸痛的身子然後喃喃道:“阿傅你再等會兒,我現在就去找藥。”
止血草、蒲公英、白石屑治外傷防止炎症,內服茯苓草、牽牛、白樹脂研製成的藥丸除去淤血,水寒草治療經脈逆轉,內功相衝。
寧溶月依照自己的記憶匆匆忙忙的尋找藥草,卻突然聽到前方一陣異響。
"將軍明明就是在萬壑澗被偷襲墜崖,我們沿著山間河流一路尋來都未曾見人,這可如何是好?!"一名相貌粗狂的男人難掩心中急切粗聲粗氣的說。
“你說話小聲些,將軍出事的事情可是被瞞得死死的,若是被他人聽了去起了二心我看你怎麼解釋!”麵貌儒雅些的男子無可奈何的緊皺眉頭。
"那我能有什麼辦法,就算是將軍死了那也要有個屍體吧!"
儒雅男子聞言瞪了一眼相貌粗狂的男子:“少給我烏鴉嘴!誰在那裏?!”
寧溶月聽不大清兩人的對話,隻是不小心踢到腳下的石子發出一聲響動,儒雅男子拔劍刺過來駭得寧溶月雙目瞪得渾圓動也不敢動。
"你是何人?"
儒雅男子看著寧溶月頗為稚嫩的樣子皺皺眉及時收住了利劍。
寧溶月咽了一口唾沫緩緩道:“我、我是這附近村子裏的采藥女,在此采藥,我什麼都沒聽到!”
寧溶月手中此時還拿著一把帶著泥土的藥材,此話倒也可信,粗狂男子一把打開儒雅男子的劍:“我知你急切,但是用得著為難一個小女孩。”
儒雅男子聞言收劍入鞘,又打量了寧溶月兩眼後問:“你即既是這附近的人那最近可曾見過什麼陌生男子?”
寧溶月心中一驚,立馬搖頭:“沒有、沒有。”
"我看這姑娘是被你嚇到了,罷了,我們再去別處尋尋吧。"
粗狂男子無奈出聲,儒雅男子聞言拿出幾兩銀子交給寧溶月以示歉意,二人緩緩離開這裏。
見二人離開寧溶月才鬆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寧傅的模樣,這兩個人一看就不像好人!難道他們是害阿傅的仇家?!
寧溶月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個所以然,隻能甩甩腦袋往山洞而去,還是先給阿傅治傷要緊!
之前不敢亂動寧傅,現在喂寧傅吃了藥之後寧溶月才敢給寧傅正骨,沒有紗布,寧溶月隻能將自己的一層裏衣撕成一條一條為寧傅包紮,矯正骨頭,等一切做完寧溶月已經滿頭大汗,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隻能聽天由命。
"咕嚕嚕......"
寧溶月臉色微妙的僵硬了一瞬:“肚子啊肚子,你乖一點,我去找些果子。”
現在這個時節果子都還半青不熟,寧溶月忍者酸澀吃了幾個後又強忍尷尬嘴對嘴喂寧傅喝了一點果子汁液。
傍晚時分,寧溶月感覺到寧傅的燒已經退了後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去擺弄火堆讓它燃燒的更旺些。
"月、月月?"
剛剛醒來的寧傅試圖直起身子卻感覺到一股劇痛。
寧溶月神色一驚,忙轉身安撫寧傅躺好,她的眼中也帶了些淚光:“你總算是醒了,嚇死我了,都是我的錯......”
"月月、月月不哭,阿傅保護月月,月月不哭!"
寧傅見狀忙伸手去擦寧溶月的淚水,嘿嘿傻笑著:“阿傅不疼,月月吹吹就不疼了。”
寧溶月好笑有心疼,她湊上前在寧傅傷口邊吹了吹:“好了,吹吹,不痛了。”
"嗯。"寧傅齜牙咧嘴的傻笑。
寧溶月眼眶再次一紅,然後起身拿了幾個果子:“你快吃,吃點東西才有力氣,這東西雖然酸了些,但是對你身子還是有好處的。”
寧傅聞言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果子,然後五官瞬間扭曲,但在寧溶月期待的眼神之下他還是將果子艱難咽了下去:“月..月月、”
寧溶月將牙一咬:“你快吃啊,不然沒有力氣再睡過去怎麼辦?”
"好..."
寧傅咬著牙應下,寧溶月看他吃了三個果子後終於不再逼他繼續吃而是道:"既然你醒了我們就該想辦法快點回去了,已經兩天了,爺爺他們該急壞了。"
寧傅聞言乖乖點頭,寧溶月見此歎了一口氣:“行吧,那我們現在先休息,明天一早我想辦法帶你離開。”
第一次清醒著享受寧溶月抱著睡覺的待遇的寧傅想不明白自己的臉為何會突然發燒,瞪著眼睛到了半夜,後半夜才看著寧溶月的睡顏進入夢境。
第二日,天空中突然再次下起蒙蒙細雨,寧傅是絕對不能再淋雨的,寧溶月有些發愁該怎麼辦。
"月兒!"
"小月,你在哪兒啊?"
"溶月!!"
"月月,是爺爺。"原本閉目忍受疼痛的寧傅突然睜開眼睛看向寧溶月,寧溶月一愣。
"爺爺?"
寧傅沉聲道:“我聽到爺爺的聲音了,月月,爺爺來找我們了。”
寧溶月聞言神色一喜:“真的?!阿傅你不要動啊,我出去看看。”
躺在原地的寧傅指頭微微蜷縮,臉色出現些許焦急,月月不會不要自己的......
"爺爺,爺爺我在這裏!"
出了山洞的寧溶月也聽到了傅大夫他們的聲音,有些激動的揮手:"爺爺!傅叔我在這裏!"
傅大夫聽到了寧溶月的聲音,神色大喜:“哎!是月兒!這丫頭!總算是找到了!”
傅遠等人也是帶上喜色,匆匆往聲音來源處跑去,傅英年一把馬當先走到寧溶月身邊,看到衣衫不整的寧溶月後他雙眼閃過疼惜:阿月你沒事吧?!”
寧溶月稍稍後退一步避過傅英年伸過來的手:“我沒事阿年哥。”然後寧溶月又看向傅大夫他們:“爺爺,傅叔,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傅大夫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你!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怎麼樣了?快讓爺爺看看!”
女兒大了不好跟兒子一樣教訓,傅大夫他們心中有些無力,同時慶幸寧溶月沒有出事。
"心悸受驚,微感風寒!你這丫頭這兩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偷偷來找白靈芝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全村人都在找你!"
寧溶月低著頭乖乖的任由傅大夫訓斥,見此傅大夫又心軟了:“罷了,罷了,沒有出大事就好!那個孩子呢?”
寧溶月抿抿嘴唇,將之前的事娓娓道來:“......爺爺我們快去帶阿傅回家吧,都是因為我、”
聽到寧溶月真的找到白靈芝之後傅大夫神色一驚,然後就是後怕,從山崖上掉下來的?!
寧傅在看到寧溶月返回之後偷偷鬆了一口氣,而傅英年則是略帶敵意的看了兩眼寧傅,阿月就是為了這個人找藥才會墜落山崖的!最後,傅遠找了幾個青壯年村民合力把寧傅抬了回去,此事也終於算是告一段落。
一回村寧溶月就被眼眶發紅的傅夫人荊笑給摟進了懷裏好生安慰,寧溶月有些焦急的看向寧傅那邊:“笑笑娘親,我沒事,都是阿傅他救了我!”
"阿傅?"
荊笑將目光投向寧傅那邊:"有傅大夫在你就放心吧,今天你就給我乖乖待著休息反省,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寧溶月自知做得不對,乖乖道歉討饒。
傷筋動骨一百天,寧傅這次更是斷了三根肋骨身上沒一處好皮,足足休養了三個月才可以下地走路,這還是因為他的體魄夠好,這三個月間寧溶月也是寸步不離的照顧寧傅,幾乎是有求必應,各種美食藥膳變著花樣的來,兩人的感情也漸漸親厚。
這一日,寧溶月洗漱過後,將發平分兩股,對稱係結成兩大椎,用兩個鑲著彩色石頭的素銀簪子將兩股頭發分置於頭頂兩側,並在髻中引出一小綹頭發,使其自然垂下,是常見的丱發的樣式,身上也穿的比較利落簡潔,一席鵝黃色的雲煙衫,下身是同色的百褶羅裙,羅裙長度到小腿處,露出內裏淺黃色的長褲褲腿,衣服袖口,裙尾,褲腿和淺粉的鞋子上都繡有一朵朵潔白的梨花,樣式簡單大方又不失秀美,襯得寧溶月膚若凝脂,人比花嬌。
他們傅家村位處安懷縣,安懷縣不大隻是位置所在,總會有不少商隊路過,還算是繁華,今天她要去縣裏的南禾酒樓裏對一下賬簿,雖然如今她是酒樓老板,但也不能完全當一個撒手掌櫃,之前每七天她都會過去一趟,隻是這三個月因為寧傅她一直沒去酒樓那邊,這會兒她要先去藥舍交代一番,讓寧傅乖乖跟著傅大夫。
"阿傅,你今天怎麼樣?"
正在給藥材澆水的寧傅聽到寧溶月的聲音後扭頭:“我沒事了月月,你看,我在幫爺爺澆水。”
"阿傅真棒!"寧溶月輕笑兩聲,讓寧傅有些迷了眼:"今天我要出門一趟,阿傅你要乖乖在這裏陪著爺爺啊。"
白靈芝寧溶月已經讓寧傅服下,隻可惜白靈芝似乎沒什麼用,不過寧溶月卻已經下定決心要養著寧傅。
"出門?"
寧傅立馬就想到了之前山崖的事,他有些緊張的道:“我陪月月!我保護月月!”
寧溶月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寧傅為何如此緊張,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這次不是要去挖藥,阿傅放心,沒有危險的。”
隻是寧傅還是執拗的道:“我跟月月一起!”
寧溶月無法,隻能給傅大夫交代了一句後帶著寧傅一同來到了村口。
此時一個牛車在村口等著,兩人上了牛車,寧溶月跟車夫打了個招呼,示意可以走了,牛車之上,寧溶月思緒漸遠,其實縣裏的小酒樓是她跟傅叔的大兒子傅英禾一起合夥開的,說是合夥卻也隻是英禾哥對自己的照顧,英禾哥大了自己整整十歲,對人向來溫和有禮,他是父親最得意的學生,對於自己來說他亦父亦友,在父親死後也是英禾哥教自己學禮習字,一直對自己頗為關照,隻是英禾哥卻沒有按照傅叔的意願走上仕途,反而開始從商,自己雖然是支持英禾哥的,可傅叔卻始終持反對意見不理解英禾哥的做法,直到兩年前兩人的矛盾徹底爆發,英禾哥竟是一人離鄉遠走,把酒樓送給了自己,現在自己一個人守著南禾酒樓,偶爾會收到英禾哥的來信,可是這次傅叔卻不知為何格外硬下心腸,始終沒從他口中聽到過英禾哥的隻言片語,隻道自己沒有這個兒子。
寧溶月想著往事,卻沒發現寧傅滿心滿眼都是她,她不知道自己從水中救下寧傅時他其實還有一絲意識,也就是這一絲意識讓寧傅認定了她,才會粘在她的身邊,才會對她如此特殊。
“小老板,南禾酒樓到了。”
牛車的車夫是南禾酒樓的夥計,他每隔七天就會去接寧溶月過來,傅英禾剛離開酒樓時,他們都對寧溶月沒什麼信心,可是這兩年裏,寧溶月對南禾酒樓不可謂不盡心盡力,一個小姑娘,竟是也一個人撐起了南禾酒樓,他們這些店裏的夥計對寧溶月那是滿心敬服的。
寧溶月笑著點點頭:“大壯你先去忙吧,我先帶阿傅去酒樓裏看看。”
“好的,小老板。”
小老板頭一次帶一個陌生人來,車夫大壯寧傅其實非常好奇,但是卻沒有多嘴去問,心裏想著這不會是小老板的那什麼吧,他們可要好好幫小老板相看相看。
寧溶月是從後門進入酒樓的,她帶著寧傅穿過酒樓後麵的院子,一路來到廚房,現在還是早上,外麵客人不多,但廚房卻一點也沒閑著,已經有夥計開始準備一天所需的食材,再做些簡單的處理,廚房最裏麵站著一個麵容嚴肅的中年人,正在盯著眾人做事,寧溶月先跟夥計們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走向中年人。
“李師傅,你還是這麼認真。”
中年人已經注意到這邊,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是這酒樓的大廚子,其實在傅英禾離開時他就也想離開,是寧溶月真誠的挽留打動了他,他才會留下,然後在慢慢相處中,他也漸漸佩服起這個撐起了一座酒樓的女孩,做事也愈發認真:“小月今天來的也挺早,吃早飯沒有?李叔來給你做一頓。”
寧溶月臉上露出甜甜的笑:“那真是太好了,李叔,這是寧傅,我的、弟弟,我們兩個人都還沒吃呢,就留著肚子來享受李叔你做的大餐呢。”
李師傅這才看向寧傅,不由皺皺眉,暗道小月這弟弟看起來也太老了,真的是弟弟?
不過他也沒往別處想,點點頭:“就知道你丫頭饞了,帶你弟弟出去等著吧,這裏麵油煙氣太重,一會我讓小何給你送過去。”
“謝謝李叔。”
寧溶月點點頭,又帶著寧傅離開廚房來到前麵大堂。
“掌櫃的。”
前麵一位坐著撥弄算盤的年輕人站起身向寧溶月問好,這是廚房李叔的兒子李成,他年紀不大,但還是識得幾個字的,當初就是李叔推薦他過來做賬房先生,寧溶月也對他很是滿意,李叔向來嚴謹,他的兒子也是憨厚老實卻不失精明,做管賬的活計正合適,更何況她之前每隔三七天就會過來一趟:“李哥,你把前段時間的帳給我看一下。”
“哎,好的。”
李成將鎖在櫃子裏的賬本拿出來交給寧溶月,之前每七天寧溶月就會過來核對一下賬,所以他都是將每個七天的賬分別記在一起,寧溶月看過的賬他就會全部妥善收起來,沒看過的那份就等寧溶月過來再交給她。
隻是這次寧溶月一連三個月沒來,賬本堆積的還真是不少!
寧溶月收下賬本打了聲招呼就回到了後院專門給她留的屋子,這麼多的帳她根本看不完,隻能先核對一些再說,時間非常緊張寧溶月也沒有再搭理寧傅,而寧傅卻是隻要陪在她身邊便沒有什麼不滿意的,看寧溶月在書桌旁算賬,他就坐在寧溶月的身旁一聲不吭的看著。
沒過一會,廚房小何送來了李師傅做的飯菜,寧傅開門接下了,兩碗熬的香噴噴的肉末粥,兩葷兩素的菜,還有管飽的幾個大白饅頭和一碟桂花酥,寧傅這會也是真的餓了,叫著寧溶月快來吃飯。
“月月,等會再看吧,飯來了。”
“恩,你先吃吧,我等會再說。”
完全沉浸在算賬中的寧溶月頭也不抬,寧傅見狀皺了皺眉,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桂花酥:“啊,張口。”
寧溶月張開嘴吃下桂花酥,咀嚼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咽下嘴裏的東西:“你先吃吧,我等會就過去吃。”
“不行,飯涼了就不好了,月月聽話,我來喂你吃吧。”寧傅嚴肅的拒絕,對喂寧溶月吃飯躍躍欲試。
寧溶月心中一暖,拒絕了寧傅喂飯的舉動,然後放下手裏的賬簿:“好吧,我現在就過去吃飯。”
寧傅拿著筷子聽了反而有些可惜,不能喂月月吃飯了。
寧溶月好笑:“還不快過來吃吧,要我喂你嗎?”
“好的。”寧傅立馬回答。
寧溶月眼角一抽,她就是這麼一說而已,可是看到寧傅期待的目光,她也隻能坐下夾起一塊肉送到他的嘴裏,寧傅一臉幸福:“還要月月喂!”
寧溶月用筷子幹淨的那一頭敲了他一下:“自己吃!”
寧傅撇撇嘴不說話了,安靜地做下來吃飯,那盤桂花酥是李師傅按照寧溶月的口味做的,他才不感興趣,筷子專挑大塊的肉下手,看他吃的香噴噴的樣子,寧溶月也多了些食欲。
飯畢,小何過來拿走了碗碟,還送過來了幾盤小零嘴,寧傅嘴裏叼著肉幹坐在寧溶月身旁,寧溶月瞥了他一眼:“李叔做的飯菜好吃嗎?”
寧傅咽下肉幹,猶豫了一下:“沒有月月做的好吃。”
寧溶月看他心虛的樣子笑出聲,然後見寧傅的表情更加無辜就笑的更開心了,這個呆子:“行吧,那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飯,可別說吃膩了。”
“不會的。”寧傅連忙保證,寧溶月見狀不再逗他,讓他安安靜靜待在一旁,自己專心算賬。
午飯也是在房中解決,一直到天都開始昏暗寧溶月才隻是看了不到一半的賬本,看到一旁始終一動不動怕打擾到自己的寧傅她有些愧疚,阿傅今天一天怕是無聊壞了。
“月月,好了嗎?”
“好啦。”寧溶月準備將剩下的賬本帶回家看。
“那我們回家吧。”寧傅眨眨眼睛。
寧溶月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好的,我們回家。”拿起賬簿,然後起身活動一下腿腳:“走吧。”
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還有個人要跟他一起回家,回他們的家。
寧傅跟在寧溶月身後,再次來到前堂,這會時間不早了,但也還有幾個人在吃飯,認識寧溶月的客人都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老板,你們這東坡肉做得最入味!”
寧溶月笑眯了眼,嘴上道:“那就下次還來啊,小劉,再給這位客人包一份東坡肉帶走,我請客。”
“老板真是爽快,哈哈。”這位開口的客人也很滿意,跑堂的小劉忙去廚房招呼。
將看過的賬本交給李成,蓋上紅印泥,用來區分寧溶月是不是已經核對過賬目,然後李成慎重的收好賬本:“之前那位來過了,不過我跟他說掌櫃你今天有事沒來,那位撲了個空被我給打發走了。”
寧溶月臉色一黑,語氣帶些冷意:“打發走了就行。”
李成點點頭,又道:“大壯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你回去嗎?”
“恩,那我就先走了。”寧溶月準備離開:“幫我跟李叔說一聲,我先走了。”李成點頭應下,他們一家是住在酒樓裏的。
出門坐上牛車,寧傅才問:“月月怎麼不開心了,那位是誰啊?”
“一個總是來煩人的家夥,阿傅不用理他。”寧溶月揉揉眉心,趕車的大壯也插了一句:“就是,那人總是仗著身份來煩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