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鯉稚嫩清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村民們低頭,才看到臉上長著一塊紅色胎記的小女娃,牽著另一個滿臉灰撲撲的小男娃,後麵又跟這個大白鵝,穿過了人群,直奔門口的喬小娘子而去。
“阿鯉......”
喬菀看見小女兒,也不嫌棄她身上臟兮兮的,立馬彎腰將人往懷裏一摟,柔聲細語地問:“不是去遛大白鵝了嗎?怎麼這會子回來了?”
她不想讓女兒們參與這些醃臢事,所以除去在鎮上學藝的二丫頭,大丫頭和三丫頭,都被她勒令回了屋裏頭。
這會兒見到小女兒,自然是心頭一緊,忙給珍婆子使了個眼色,讓她把阿鯉帶屋裏去。
“阿娘,女兒還有話要說呢。”
方槿鯉衝著喬菀眨了眨眼睛,旋即轉過身,雙手叉腰,瞪圓了眼睛對上了方婆子那假哭的臉,奶聲奶氣地說:“奶,我爹爹就是失蹤而已,又沒瞅見屍體,我阿娘怎麼就成寡婦了呢?”
方婆子立馬虎起了臉,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五六年沒個消息,要隻是失蹤,大華那麼聰明,總找得到回來的路,可這都那麼久了,也不見得他回來,可不就是......唉!”
她本來就因為兒子的死訊難受,此刻再看方槿鯉那張印著紅胎記的臉,心底就更加煩了。要不是這死丫頭臉上還長著胎記,毀了那張好臉蛋,她指定讓女兒將這死丫頭和三丫頭一起賣給金家當暖房丫頭!
“那要是有消息了呢?有消息就說明我爹爹是失蹤,而不是死了,對嗎?”
“你個小丫頭片子......”方婆子實在沒耐心跟方槿鯉扯皮下去,說著又要罵起來。
但方槿鯉也不給她罵出口的機會,急忙將帶回來的阿容推到喬菀的跟前,說:“阿娘,這是阿容,他知道爹爹的消息!阿容說,是爹爹送他來方饒村找阿娘的,但是有急事離開了,就讓阿容來傳達消息!”
這套說辭在剛才兩人擠人群的時候,方槿鯉就悄悄和阿容說好了,讓阿容幫忙配合一下,反正就得出來作證,她爹爹隻是失蹤,不是死了!
阿容聽到剛才幾人說的話,也知道了,原來阿鯉的娘親就是他要找的喬菀喬小娘子。
所以,對阿鯉提出的請求,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小小的人兒,也不懼怕周圍那麼多村民直勾勾的目光,灰撲撲的小臉雖然看不出來真容,但大概還能看出立體的五官輪廓,揚起頭,清澈漂亮的眸子看向喬菀,聲音稚嫩又清脆,道:“您是喬菀小娘子嗎?方大叔讓阿容來找您,阿容這裏還有一封方大叔寫的信呢。”
說著,他又在袖子裏掏了一下,摸出一張紙,遞給了喬菀。
喬菀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驚著了,以為阿容這小男孩是女兒找來的小幫手,於是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接那張紙......
“我兒子的信?”
方婆子一聲驚呼,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二話沒說就奪走了喬菀手裏的紙張,衝著村民們喊,“識字的快些出來,幫我看看這信上都寫了啥子?”
不一會兒,人群中就鑽出來個斯文的半大少年,接過信一看,翻譯道:“華大哥信裏說,他很平安,讓華嫂子別擔心,叫阿容的小男孩是故人之子,遇到了點事兒,隻能暫時麻煩華嫂子照顧著了。”
“就這樣......沒了?”
方婆子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錯愕地看著念信的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方婆婆,華大哥就說了這麼多。而且看筆跡,還是匆忙寫下的。不過看墨水痕跡,時日不長,說明華大哥確實還活著呢。”
方婆子聽到這話,臉青一陣白一陣,咬牙著咒罵了一句,“這混小子,竟然半點都沒念著自己的親娘!”
真是氣得她心肝脾肺腎都疼了。
但讓她就這樣放棄賣三丫頭?
那是不可能的!
今日不行,總有一日行。
反正那三丫頭還沒徹底長開,她有的是時間接著鬧!
她大閨女可是說了,金家就要個長得好看的丫頭給他們三少爺做暖房,而全村子,不......是她大閨女見過的姑娘,除了喬菀這個已婚婦人,也隻有方槿珊的模樣,能真讓金家入了眼!
要是成了,那賣身錢可遠不止五十兩呢!
方婆子越想越惦記,目光掃了一眼兩個丫頭待著的屋子,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後,衝著喬菀冷哼了一聲,
“我可都是為了你好,就算大華回來,我也有說理的地方!”
“是啊,大嫂,這樣的機會,別人家想的都別想呢!”
方二媳婦笑了笑,上前扶住了方婆子,“娘,那咱們就等大伯回來,再找大伯好好談談。”
“嗯。”
方婆子借了二媳婦的台階下,全然沒了方才鬧起來的哭慘樣,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扭頭就拉著二媳婦從散開的人群走了出去。
芳婆婆也是被這對不要臉的母子給氣得差點送兩白眼出去,連忙衝著眾人揮了揮手,“大家夥兒也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大華媳婦,你也趕緊把這個叫阿容的娃兒帶回去好好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