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家明十分難過,“九兒,那天,我不是沒有想過來救你,我是......我是被我爹和你爹聯合起來,他們把我綁了起來,鎖在了你家的後院柴房裏,還用布條堵住了我的嘴巴,我掙了好久,都掙不開,都是我沒用!九兒,我恨死我自己了,倘若那天,我稍微有一點點出息,足夠聰明,不被他們利用,不被他們束縛住的話,我就可以直接帶你走了!”
安九兒說一點都不動容,那完全是假話,麵前沈家明對她這份真摯而熱烈的感情,她深深地體會到了。
“家明哥,對不起!我也有錯!”對這樣一個用心至深的人,安九兒很不想傷害他。
“九兒,你是被逼嫁進劉家的,對不對?你現在心中仍然有我,你在劉家怎麼能過得幸福呢?九兒,你的幸福,沒有我,怎麼叫圓滿?”沈家明捧著一顆破碎四裂的心。
“家明哥,對不起,你忘了九兒吧,我對不起你!我在劉家很好,過得很不錯,這輩子我想我們恐怕是不能再在一起,家明哥,你也應該重新開始屬於你的新生活,找一個真正喜歡的女子好好過日子,這才是你眼前應該要做的正事,家明哥,我希望能看見你幸福!”安九兒耐心勸道。
誰知,沈家明神色漸漸暗淡下來,豁的一下揮開她,像暴怒的獅子,突然變得狠戾,難以讓人琢磨,“什麼新生活?什麼真正喜歡的人?我沈家明就隻喜歡你安九兒一個,九兒,難道你不知道嗎?你忘了我們在一起時,曾是多麼的開心快樂,又是多麼的默契嗎?你嫁進劉家,嫁給那個病怏子,他能給你什麼?沒錯,那個病怏子是劉家的二少爺,他的身份是尊貴了點,可是,他那副病弱的樣子,指不定哪天咳起來一口氣沒喘上,就直接上西天了,他怎麼保你護你?怎麼疼你愛你?”
安九兒嘴巴都快說幹,偏偏沈家明不是一般的死腦筋,固執得很,張口閉口就是‘病怏子’這三個字,一次一次地像把利劍一把刺進安九兒敏感的心腔,讓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安九兒,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真正的所愛所傾心的男子!
衝動起來,不過也就是一個膚淺的農家漢子!對人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堂屋內,劉遠風麵色堪堪,陰鬱地坐在一邊,唇色發青。任誰修養再好,再心胸大度,可能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挖苦。
何況,那人挖苦的,還正是他最敏感的痛處所在。
安九兒的娘,右眼劇跳起來,坐立不安,這好好的一場回門,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好好吃頓團圓飯,新女婿也是第一次來他們安家,怎麼就發生了令人這般不痛快的醜事呢?
安九兒擔憂地往院內望一眼,這個時候,隻怕屋內那人早已經全部聽見了吧,畢竟外麵的動靜鬧得這麼大。
“閉嘴,我家二少爺豈是你一個農家漢子可以隨便汙辱的!今日我家二少爺若不是看在安家的麵子上,豈容你一個外人在這裏撒野,對他無禮,對劉家無禮!”門口安家的下人實在是聽不下去,果斷站出來斥責。
安九兒無可奈何,長長歎了口氣,態度強硬地再次強調,“沈家明,我本想和你好好說會兒話,和和氣氣地談一談,畢竟你我從前在一起,過得也還算愉快,咱們又是一個村的鄉鄰,但是,你太得寸進尺了,請你現在說話放注意一點!我和你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從前怎樣,那已經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過去的那一篇已經翻過,我現在是劉家的二少奶奶,你見了我,要尊稱我一聲二少夫人,若是再喚九兒這個閨名的話,那就是對我安九兒的不敬和汙辱,沈家明,我希望,你不要再多作無益之事,讓我瞧不起你,甚至恨你!”
安九兒咬著牙,劃清了和沈家明的所有界線,不希望和這個人再有任何的瓜葛,這既是為自己好,當然也是為他好。
這份用心良苦,癡迷於一時的沈家明又豈能聽得進去?
“九兒,你變了,你真是變了!你嫁進劉家這才幾天?你居然就已經變了心!”沈家明絕沒有想到安九兒會在安家門口這般同他決裂,痛苦的眸子裏,滿是寒涼,失魂落魄地步步後退,一邊退,一邊傻傻地喃喃自語,“你真是我認識的九兒嗎?不,你不是九兒,我的九兒不會對我這麼狠心的,我的九兒是全心全意隻在乎我一個的。”
為情所困,癡迷到底,就成了一種掙不開的魔障。現在沈家明就是中了這種難解的魔障,自己把自己困在其中。
“沈家明,我的確不是從前的安九兒了,所以不值得你再如此惦念!你忘了我吧,重新開始!”安九兒逼著自己狠心地說出無情的話,她召來門口劉府的家丁,對著那家丁冷聲吩咐,“送客!”
一聲‘送客’,徹底斷了她和他之間的種種過去,情斷義絕。
“聽見了沒有,我們二少夫人不歡迎你,安家也不歡迎你!你還是速速識相地自己離開吧,省得我們動手趕人!”劉府的家丁,到底是大門大戶裏調教出來的家丁,沒有直接粗蠻地抄起家夥趕人。
“家明,娃兒,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吧!”沈賢良無可奈何地搖頭,事已至此,他什麼也不想再多說,隻願能把兒子先勸回去再說。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病怏子,除了我不是劉家的二少爺,除了那劉家的財勢,我比他身體壯,比他有力氣,比他更會疼人,更在乎你,為什麼,你最終還是選了他,執意拋卻我?”沈家明被打擊得不輕,被他爹拉著扯著,身子踉踉蹌蹌搖搖晃晃。
安九兒別過臉去,不想再看見這殘忍悲傷的一幕。
沈家明被抱著扯著離開了安家的門口,所有人都鬆了口大氣。隻是,好好的一個回門,經過這麼一件荒唐事的攪亂,誰還有心思和和樂樂地用膳?
“對不起,他情緒有點激動,可能說的話很多也不太好聽,你別往心裏去,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勸走了外麵鬧事的沈家父子,回了堂屋,還有一個劉家二少爺,自己的新夫婿需要安九兒耐心安撫。
果然,這嫁了人的女子,就是身邊瑣事特別的多。
“其實外麵那兄弟說的,也都是些實話。”劉遠風自從身子虛弱之後,已經很少出劉府,在劉府大宅院子的保護之下,他從來不曾聽見外界的人對他如此真實又殘忍的評價和看待,這第一次聽見,難免心緒難平起伏不斷。
一家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再主動開口,多餘的解釋,反而更像是掩飾,像劉家二少爺這般性情高傲之人,更受不得別人表麵一套的奉承背後一套的挖苦。
如此一鬧,再無心繼續呆在安家。
安九兒體貼地站起來向爹娘辭行,“爹,娘,還有玉龍哥,我們今天就先回去了!”
安九兒的爹悶悶地抽著旱煙,她娘見了心疼地答道,“九兒,回去之後,好好和遠風說說,這孩子我看出來了心思也重,今天這事,的確是咱們安家對不起人家。”
安九兒點點頭,“嗯,娘,我知道了,玉龍哥,你在家裏也看著咱爹點,切莫再讓爹和沈家的人起任何的衝突,我希望和沈家的事,就到今天為止。”
從安家出來的時候,劉遠風覺得今天的太陽,似乎格外的炙熱和刺眼,他暗下決定,今後再不輕易出府!
一路上,好幾次安九兒欲言又止,但無可奈何,身邊那神色倦倦的男子,微闔著臉,閉目養神,不忍讓人再去驚擾。
一回到劉家,秦氏得了他們回府的消息,就帶著身邊貼身的侍女匆匆趕了過來。
“遠風,你怎麼看上去特別累的樣子?這一路上,身子還吃得消麼?現在有沒有哪裏不適的地方?我看你臉色很不好,要不,我讓人去找大夫過來,再給你看看!”自從早上兒子和兒媳出了門,秦氏的臉皮就開始跳個不停,人在府中,總憂心著府外的兒子,生怕兒子在這來回的路上出點什麼意外。
“娘,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我現在想先睡著會,行嗎?不用大夫!”劉遠風疲憊地靠在塌上,臉色慘白。
回到自己的家劉府,就不必再像在外麵一樣,需要他假裝強撐,放下心頭重重的包袱,鬆了口氣的他,就像失了生機的木偶。
“不行,你這樣子不看大夫,娘哪裏能放心得下?”秦氏眼眶都紅了。
“不需要,我都病了這麼久,來來回回那麼多有名的大夫都被請來看過,可是有哪個可以徹底治好我的,”劉遠風突然提高嗓門,用力吼道,聲嘶力竭。
秦氏被自己兒子突然的爆發吼得一愣一愣的,反應不過來。
劉遠風瞧見母親眼裏的驚慌失措,暗自懊惱,這才稍稍冷靜下來,自己是反應過了度,他不該朝著自己娘親發夥的,這府中,他最不該怨恨最不該發火的,就是自己娘親。
病在兒身,痛在娘心,他這個當兒子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娘,你先出去,我真是累了!睡一會兒就好!”劉遠風歉意地說完這句話,拖著沉重的身子翻了一下,隻露出一個單薄的後背留給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