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穩穩當當前行。
這輛馬車瞧著大,可裏頭卻擺著張榻幾,還有一張梨木茶幾,占去了大半的空間。
蕭澈單手支著額角,半靠在榻幾上,幽幽地閉著眼眸。
密閉狹小的空間,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一股一股地鑽入鼻尖,就是他想忽視都不行。
他抬了抬眸,見她筆直地端著身子,整個身子貼在車廂上,顯然是想竭力遠離他。
他嗤笑一聲,又想起那足以讓他鬱悶到嘔出血來的事。
即使現在殺她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他心裏的煩躁。
剛這樣想著,他的胸口就火辣辣地生疼起來。
“該死。”他捂著胸口咒罵了一句。
眼下連對她起殺心都不能了?
他冷冷地抬眸對上了少女帶著探究的眼眸,瞧見她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擔憂。
唐綰見他神色慘白,秀眉皺緊,敷衍地問了句,“你沒事吧......”
最後一個字剛落地,馬車剛好淌過一個泥坑,馬車顛簸了下。
“咚”的一聲,毫無防備的唐綰身子往前一傾,她雙眸緊閉。
以為迎接自己的定是頭磕在車廂上,引來鑽心的疼痛。
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摔倒,好似有一個什麼東西將她的身子擋了一下。
她睜開眼眸,見自己雙手扶在蕭澈的腿上,錯愕地去看他。
見他周身氣息冷厲,眉宇間皆是冷酷之色,下意識鬆開他的腳,正身坐好。
“感謝公子出、腳相救。”她小聲地道了聲謝,神色卻難看極了。
她左右看了看,伸手緊緊掰住一側的車窗,好穩住自己的身子。
蕭澈涼涼的瞥了她一眼,靠著榻幾閉目休憩。
途徑一條大道時,一陣涼風將車幔吹開,唐綰瞧見林立鋪麵之間,那橫在街邊的告示牌。
上頭貼著無數泛黃的告示,其中有一張像是最近才貼上的。
她隻瞥見了屠村二字,很快車幔又將車廂和外麵的世界隔開了來。
唐綰隻能將目光移了回來。
雖然她很好奇這個世界的樣子,想悄悄掀開車幔,但是眼下她的身份,以及身側這尊大佛,都讓她心生膽怯。
活著真難!
在這個世界活著太難了!
馬車外的叫賣聲和馬蹄聲交織在一起,不斷鑽入她的耳朵裏。
蕭澈側眸看了女子一眼,瞧見她眼中興趣盎然,一聲嗤笑滑出唇齒。
三人天黑前在一家酒樓裏落了腳。
小二領著他們上了二樓,進了一個靠街邊的廂房。
唐綰故意落在後頭,伸手扯住蕭久的袖口,見他轉頭看了過來,小聲地問道:“那個,那個村莊的人都......”
下一瞬,房內響起了一聲清咳,兩人皆是一怔,脊背沁出了一層冷汗。
急急進了廂房。
房內裝飾雖說不上奢華,但是牆麵上裝裱的字畫看著價格不菲,整個房間充滿了古典的氣息。
她的視線越過窗戶往下看,就能看見一側人來人往的集市和車水馬龍的官道。
見蕭澈端坐在梨木圓桌的一側,神色森然,眼神清冷,她的腳步頓了頓,眼下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很快菜都上齊了,菜香味一冒出來,勾得她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她是真的餓了,從昨日到現在她一頓未用,之前神經緊繃倒也罷了。
眼下麵對這些美味佳肴,頓時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她現在必須得拚命向內縮著肚子,才沒發出那令人尷尬的聲音。
等了片刻,卻見蕭澈一筷子都未動,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唐綰對上他的眼神愣了下,用僅剩的理智思考了下。
旋即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身份是他的外室,莫不是要讓她伺候吧?
唐綰不懂如何布菜,但是麵對他那可怖的眼神,隻得硬著頭皮走到桌邊,給他布了兩筷子的菜,見他仍是遲遲不動筷子。
忽然想到什麼,她從袖口取出銀針,小心地執起銀針,刺入離她最近的包子裏。
因著昨日的遭遇,她覺得這個世界到處是危險,才從蕭久那處要來了這銀針,藏在袖口的束帶裏,以備不時之需。
當她將發黑的銀針從包子裏取出來時,她瞪大了雙眸,一臉震驚。
真的有毒!
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就見蕭澈拿起筷子伸手欲夾菜。
她猛吸了一口氣,心驚膽戰地將整個桌子掀了。
隻聽見“嘩啦”一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蕭澈向來不起波瀾的瞳孔頓時裂開了幾分,挑眉冷冷地盯著她。
唐綰震驚之餘,又有些得意,抬起手上發黑的銀針,指了指滾到蕭澈腳邊的包子,沉聲道,“有毒。”
蕭久聞言,幾步上前來,拿起那包子掰開來,聞了聞,淩亂了片刻,一字一頓,“這是豆、沙、包。”
“啥?”唐綰錯愕地眨了眨眼。
看了眼他遞過來的包子,又去看自己手上的銀針。
咽了咽口水,指尖輕輕一碰,那銀針上的黑色粉末就被她抹掉了。
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被雷劈了下,將她整個人都劈得焦黑焦黑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如果此處有坑,她真想把自己埋了。
這時,一側的人壓著嗓子,發出了一聲低低的笑聲。
唐綰臉色發青,手上沁出了一層冷汗,抓緊了身側的衣袍。
察覺到冷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側,唇邊輕顫:“公、公子。”
蕭澈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瞥見她微微顫抖的指尖,壓了壓嘴邊的笑意。
涼涼地睨了憋著笑的蕭久一眼。
指節抵著唇瓣,清了清嗓子,吐出了兩個字,“愚蠢。”
他的嗓音清冷中又帶著點愉悅,好像沒有生氣,也似是不打算追究她掀桌子的意思。
唐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
瑟瑟發抖的指尖鬆開了衣袍,透著淺紅的指甲泛著白,就見蕭久已經喚了小二上來收拾了。
她隻得退到窗邊,目光無措地看向外麵的街道。
忽然瞥見對麵街道那抹黛青色衣袍的男子。
她愣了下,隻覺得胸口一陣的沉悶,似是快要喘不過氣來,隻得死死地拽住胸前的衣袍,艱難地喘著粗氣。
原主的記憶告訴她,對麵樓下那人是書的男主,六皇子蕭雲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