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難道哥哥是知今日有貴客到訪，竟還悉心打扮了一番，著了金冠。”

離端被她說得一愣，眉間微微蹙起，幾不可見，轉而笑道：“離素你說笑了，今日是我族盛會，晚些時候我也要去參加的，怎能不拾掇一下，與旁的無關。”

他說完側身讓出門來，微微伸手作邀請狀讓兩人進去。

“我不習慣有人伺候，招待不周還請見諒。”他引著她倆入院子裏坐下，親自動手給她們各沏了杯茶。

離素接過茶笑著開口：“哥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瀾音上神的徒弟叫琉玨。之前我去離恨天邀請她的時候，她就和我說想來看看你了，可見我家哥哥名聲都已經響到哪去了。”

離端有些窘迫，耳根微微發紅，一抬眼看見琉玨確實在認真地看著自己，也沒有反駁離素的話，他以為事實便同離素所說的並無差別。

“離端見過琉玨神君。”他想站起身來給琉玨見禮。

琉玨眼看他要站起來，想到他為了幫助師父而自幼體弱，不由得愛屋及烏。也沒有多想，倏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要多禮，不要多禮。”

離端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回去，離素看著麵前這幕，突然輕輕拍了下腦袋，笑道：“瞧我這記性，母親還交代了我一件事呢，一看見琉玨就什麼都忘了，我先告辭一下，琉玨就先拜托哥哥你招待了，琉玨，這樣可好？”

“好呀，你去吧。”

離端欲言又止，但是琉玨同意的話都說出來了，他隻能看著離素離去，甚至還貼心地關上了小院的門。

留下離端和琉玨兩兩相望。

離端見琉玨眨巴著大眼睛上下打量自己，不禁朝她微微一笑。

“你好像同師父長得有點像......”

離端微微一愣，“或許是曾有幸與上神接觸，故而確實有幾分相似吧。”

他其實並沒有見過幾次瀾音上神，小時候相處過幾百年，但是過去這麼久了，他幾乎全忘了。他說得很是謙卑，沒有因為幫助過瀾音而驕矜自大。

“我聽說你因為我師父神力太霸道，從出生起就身體弱。”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我能助得神界，以微薄之力護住昔日瀾音上神，是離端之幸。若沒有瀾音上神在破殼之時相助，離端恐怕都無法平安出生。”

琉玨聽著他溫溫和和地說出這麼一段話，隻覺得越看越順眼，不知怎的，她對這個曾助師父避劫的離端有著莫名的好感。

離端看她沒回答，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太生硬了，她覺得沒有意思，於是隻好又輕聲開口：

“我這也沒什麼可以招待你......神君平日裏喜歡做些什麼？”

“你喚我琉玨，莫喊神君了。”不知怎麼，自從在路上聽見離素所說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後，她一聽見別人喊她神君就渾身不舒服。

離端猶豫了一下，看著麵前人神態絲毫不做作，於是也不扭捏了，輕聲喚了一聲“琉玨。”

琉玨點點頭，也很認真地回了一句：

“嗯，離端。”

明明不是第一次聽人叫自己的名字，父母有之，兄弟姐妹有之，朋友亦有之，可是似乎，這麼久以來唯有這一句離端帶著與旁人不同的味道，似是有些沁人心脾的甜味，讓他不由得微微愣神。

“對了，你不是問我喜歡做些什麼嗎？我最喜歡看故事，看話本子，可是師父不許我看。”她微微偏頭，說起瀾音上神不讓她看時還撅起了小嘴。

離端看她這天真爛漫的模樣，可愛極了，不由得心生親近。

“那這樣可好，我平日裏看的書不少，我講給你聽。”

“真的嗎？”她高興地雙手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又撐著下巴，偏頭看他，“快講快講。”

離端看見她眼睛裏的自己，同平日裏不一樣，她眼睛裏印出來的自己分明比平時奪目一些。

“凡間有家酒店立下規矩：凡來買酒吃酒的客人，隻要說酒酸，就將他綁在木柱上懲罰。

一天，有個道士背了個大葫蘆進店，見到綁在木柱上的人，便問是什麼原故。老板答：

‘他瞎說我的酒酸，所以罰他。’

道士說：‘請給一杯我嘗嘗看。’店主端上酒，道士隻吃了一口，便慌忙跑開。

老板因他沒說酒酸，非常高興，忙招呼：‘你忘記葫蘆了。’

道士邊逃邊說：‘我不要，我不要了，你留著踏扁它做你家的醋招牌吧。’”

琉玨聽完笑了起來，又接著聽離端說下一個故事。

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一般溫和，聽在人耳朵裏是極致的享受，琉玨不自主便想到了師父，離端和師父的聲音有些相似，但師父總是清清冷冷的，連帶著他的聲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再溫暖的話，聽在人耳朵裏也沒有溫度。

琉玨聽他講話聽得入神，離端也喜歡極了這種被人專注傾聽的感覺，他性格本就溫潤，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時又更加耐心。

不知不覺，兩人一個說一個聽便過了大半日。

期間離素曾來過，不過在門外正巧聽見了琉玨笑聲清脆，還夾雜著離端的笑語聲，於是她腳步頓了頓，放在門上的手又落下，悄無聲息地轉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