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第二日錢多多又是一場高燒。待她醒來已經到了午夜時分,此時守著她的是玉樹。
玉樹見她醒了也不多話,一點點喂她吃東西。
“玉樹,你說說話吧,這樣很悶呢……”錢多多精神好了一些,便開起了玩笑。
“大家都睡著,太吵了不好。你要我說什麼?”
錢多多知道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便自顧自的說起來。
“昨天那人掐著我脖子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他手上。那一刻,我竟然想不起任何人,也不牽掛這五年掙來的產業。我有些怕,如果當時自己真的死了,那麼這些是不是與我都沒有關係。你們會有一時的難過,然後漸漸將我忘記……”
上輩子在藏汙納垢的商場中打拚很是疲憊,她便希望私人生活能夠沒有任何雜質。這輩子她看著和所有人打打鬧鬧,卻似乎從未將一個人放在心上。臨死的時候,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想起來。錢多多覺得自己太冷,對別人也太殘酷。
然而這些話她也萬萬不敢說給別人聽,怕令他們寒心。隻是玉樹……她知道他也會寒心,可是她總覺得這是玉樹欠她的。
那年玉樹快死,是她求著羅兄給他治療,是她不休不眠在他身邊照顧她,是她不嫌棄花柳病對他不離不棄。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她想用這些付出換一人對自己死心塌地,永不背叛。即便自己不能給他們真心,但是她還是渴望別人的真心。希望更多的真心能夠捂暖她這顆冰冷的心。
“我會記得你,永遠記得你。我會為你報仇,隻要我沒有死,便是天皇老子,我也天涯海角的追殺他,為你報仇。”
吃完東西又說了幾句,錢多多又昏昏睡去,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被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吵醒。過了一會晴姨進來,麵露難舍,“多娘,那司公子上了五樓來,說要見你。你看……”
“讓他進來吧。”
她這地方本也不是什麼秘密,如今她身份都被人知道了,還藏什麼藏。
冷元思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坐在床邊。他看著一臉憔悴,還未睡醒的錢多多,想要說的所有話竟又說不出口。
“司大公子這是怎麼?還要殺我嗎?”錢多多淡淡的,有氣無力的靠著。
“那日,我並非要……”冷元思一開口就發現問題。
什麼時候開始,他需要讓別人知道他的心思?那一日他的確起了殺心,如今又為什麼不肯承認?
“那日我來,並非有其他意圖。隻是我的身份在您麵前賤如螻蟻,但是將一切隱秘是我安身立命的法子。咳咳……就如同司大公子您這般出來,也不敢用真姓一樣。如今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可否看著這層關係,將彼此的秘密都壓在肚子裏,莫要提及。咳咳……”
“好。”冷元思答應的爽快。
錢多多細絲入裏的說辭,他也沒有可反駁的理由,便直接應了。本來他此行的目的也不在此,如今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個意外。
其實冷元思此番上來很是簡單,就是來看看錢多多怎麼樣了。那群黑衣人的暗殺對象一直是他,錢多多不過是被牽連其中的無辜。那是他時看著她愣愣的被晴姨帶出去,心裏覺得有些不安。這兩日打聽說她又燒的厲害,心頭的擔憂更是壓製不住。今日便想著上來試試,卻不想還真的見到了。隻是見她如此憔悴,生病倒不是托詞。
冷元思看她再無話音,頓了頓又說到,“兩日後我便要走,你來送我。”
這話不是詢問,而是陳述,是他的要求。
錢多多眉頭一皺,她還未開口晴姨先開腔道,“司公子,我們這裏可沒有折柳送人的服務,您這是……”
“要多少錢,你說。”冷元思吼了一聲,眼神卻一直看著錢多多。
錢多多沉思了片刻,微微點點頭。冷元思臉上的表情一鬆,起身離開。
“多娘,你這是……”
“有錢不賺是傻子!他這幾日的消費的賬單拿來我看看。”錢多多臉上又開始浮現往日的精打細算的麵孔。
古代消費可沒有明細,也算是她在這裏的開創。所有的客人走的時候都會提供一張消費清單,這東西一式兩份,店裏留一份,客人拿走一份。為此她還特意養了好幾個抄書先生。
錢多多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恢複以往狀態。她允許自己有一時的鬆懈,卻不能放縱自己無限製的哀怨下去。
一手拿著冷元思的賬單,一手將手裏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時不時還在賬單上添加幾筆的時,孟白飛來了。
“好久未見你自己做賬。”
起步的一兩年,這算錢記賬的工作都是錢多多自己做。即便她能不看算盤便將珠子上推下撥的十分精準,卻也經常弄到子時還沒算完。她這身子不好,當時經常熬夜也有關係。不過如今她有幫襯的人,這事情便也不太做。
錢多多笑了笑,將手裏的算盤抓起來一抖,所有的珠子歸位,手裏的東西都遞給晴姨道,“冤大頭的錢,我便自己來算。”
冷元思突然覺得鼻子刁鑽的難受,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引得邊上的司成業和季含秀愣了愣。
“主子,著涼了嗎?”
冷元思黑著臉揮揮手。
“聽說前幾日司公子在姹紫嫣紅樓遭黑衣人襲擊,你在場也受了驚嚇,我得空便來看看你。”
錢多多聽他這樣說,眼眸垂下,對晴姨吩咐道,“我有點想吃鴨子。”
“行,我讓廚子給你做個八寶鴨,我下去吩咐。”晴姨說著轉身就出了暖閣。
“我不曾知道你喜歡吃鴨……”孟白飛還沒說完就被錢多多打斷。
“那日是你的人偷襲他們,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前幾日在司公子那裏受襲?我對外放出去的消息是說遭了賊。”
錢多多抬頭看著孟白飛,隻見他的臉色也不太好。見他不言不語,錢多多便自己說,“那日我叫晴姨將安樂送到你那裏,結果你不在。那時你在做什麼?是不是在偷襲司公子,導致他晚上回來身上帶了傷?進了姹紫嫣紅樓你也不放過,又找機會要他的命……”
孟白飛一直知道錢多多心思細膩,很多事情怕是瞞不住。但是之前彼此有默契,不說不問,倒也安然。可如今她卻……
“多多,你說過不問的。”
“是,我也不想問。可是……如果那人真的死在我這裏,我能不管嗎?”錢多多說的語氣並不重。
她沒有什麼立場責備孟白飛。倘若自己與他不熟,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她也隻能自認倒黴。可就是因為認識,他還在自己地盤上動手,這是在令她覺得難受。
“慕白說的沒錯。你哪裏是不問,你心裏都有答案,不說罷了。看樣子你沒什麼事情,我便先走了。如今年底……咳咳,我也挺忙,便不來打攪了。”說著孟白飛起身,身子竟有些搖搖晃晃。
晴姨回來,看著兩個人不歡而散,心頭很是不解,卻又不敢問。錢多多沉默半晌,還是覺得剛剛說的有些過,那可冰封的心確確實實未曾暖過來。
“你同慕白去說,讓他多去孟大哥那裏走走,他……應該有傷。要什麼藥便從中草堂支,算我頭上。”想了想,錢多多還是囑托了一句。
晴姨又是應了一聲,轉身去辦事。
錢多多就這樣悶悶的看了一下午的賬本,如今連陪她聊天撒氣的錢安樂都沒了,暖閣更是冷清。到了晚上她也隻是草草吃了一些,對於特意準備的鴨子也沒有什麼興趣。服藥打算睡下,卻又貴人找上來。
“多娘不好意思,打攪你休息了。你也知道我府裏閨女第一,老婆第二,金絲貓第三,我也就比那門口的石獅子高了那麼一點排位。你那東西真是好,我閨女老婆都喜歡。這不……我那閨女又到日子了嘛……”來的人正是那一臉福氣的周吉祥,看著床上佳人昏昏欲睡的樣子,著實有些不好意思。
錢多多打著哈欠點點頭,哀怨這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瞌睡蟲眼下又要跑掉一半,悻悻然喊著,“小桃紅,棉片還有多少呢?”
“多娘,庫裏還剩下二十多片,本來留著給幾位樓裏的姑娘用。要拿多少給吉祥叔?”
“都要,都要!桃紅姑娘,都給我拿來吧。”周吉祥嗬嗬的朝著小桃紅笑著,錢多多也對她點點頭。
眼看著任務完成,周吉祥臉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幾分,緊接著思緒自然也想到生意上,“多娘,這東西市場很大呀!”
“自然,女人和小孩的生意最好做。”錢多多的瞌睡蟲終於跑光,“既然來了,你就說說這個東西怎麼賣吧。”
看樣子,這現代衛生巾的確很有市場呀!
“我老婆和閨女在她們那些夫人小姐圈裏說說,怕是供不上貨呀!”周吉祥看到生意興隆就眼睛冒光。
錢多多適時的潑了一盆冷水,“首先還是要解決生產鏈的問題。”
“這……如今一人一天能做多少呀?”
周吉祥也算很上道,之前看錢多多也這樣打造過新商品,便很快學來這套成本和收益的簡單計算法則。
小桃紅正好抱著倉庫裏剩下的棉片過來,這次周吉祥見著倒是不躲不閃,看到寶貝似用自己的下衣擺撈進懷裏。
“小桃紅,這東西你一天能做幾個?大約成本要多少?”錢多多問道。
“我那半日大約做了七八個,因是給多娘你做的,用的宣紙、棉花、迷糊都是最好,大約也要五六百文一片吧。”
周吉祥一聽,嘴裏念念叨叨,“一日越能做二十片,如果用的材料低廉一些,加上人工也不過是兩百文一片左右,到可以賣買一兩銀子一片。”
“你算得太貴,每日生產的數量太少。這個你要找人去研究流水線生產才行。”錢多多吩咐道,“小桃紅說的成本是零售價,你去問問直接的合作價要多少。材料不能用差的,必須是中上水準的才行。”
“多娘,您這意思是要賣給貴婦人和小姐嗎?”周吉祥回過味來。
“當然,這東西自然是賣給有錢人。我覺得,這一片的成本不能超過一百文,包括人工在內;售價則單賣一片一兩,五片捆綁銷售打八折,還送三角褲。”
周吉祥連忙記下來。
“還有個問題你要去思考一下。小桃紅花時間就能自己,用習慣了都自己做,不買我們的東西可怎麼辦呀?”錢多多考慮著市場壁壘的重要性。
“這……這……多娘你不說,我還真沒考慮到。”肉嘟嘟的臉上露出一副難看的神色。
錢多多揮揮手,送客的意思很明顯,“吉祥叔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些事情可以先談談,反正快過年了,這事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