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京城十分熱鬧,隻因鎮守西北的大將軍蕭夷陵,即將迎娶丞相府的大小姐為妻,而這件婚事還是皇上親口禦批的,故而引來萬人觀禮。
都說大將軍蕭夷陵鎮守邊關十年有餘,威武雄壯甚是粗獷,死在他手裏的敵人數以萬計,凶名遠播,神佛退避。
如今娶了丞相府嬌滴滴的大小姐,人人都在議論,會不會在新婚夜就把新娘子給嚇死,卻不知,那花轎裏的新娘子早已經換了人。
“隻要你答應嫁過去,這座山就是你的。”
“如果你不答應,明天老夫就能讓人把這破觀給鏟平了!”
“地契就在這裏,等你三朝回門的時候自然會給你。”
“別想著逃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你也不想你那些師妹流浪街頭吧?”
“切!”花轎裏坐著的陸肆月咂了下嘴,狠狠咬了一口手裏偷拿的糕點,腦子裏回想著那個便宜父親說的話,心裏的不滿更甚。
說什麼三朝回門,等將軍府發現娶進門的丞相府大小姐,從盛名在外的才女變成了放養在外的野丫頭時,能不能平安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未可知呢!
“老狐狸!”陸肆月沒好氣的咒罵,一口把糕點塞進嘴巴裏,空了一晚上的肚子終於變得舒服了些。
靠在花轎裏,陸肆月表情有些不耐的咬著嘴唇,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在旁邊窗欄上。
因為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而死,丞相陸釗便把有孕的姨娘韋氏抬成了繼室,隔年韋氏生下一個女兒,也就是如今盛名遠播的京城才女陸薇婉。
而本該是正室原配嫡長出生的陸肆月,卻在不到兩歲的時候就被送去了城外武連山上的武儀觀,說是給丞相祈福,實際上卻是遺棄。
如果不是皇帝賜婚,估計丞相府裏的人都不記得還有這麼一位小姐存在,要怪,隻能怪娶親的是西北大將軍蕭夷陵,一個凶名在外的嗜血煞星。
以陸薇婉的才名和身份地位,嫁給皇家都是綽綽有餘的,又怎會甘心被賜婚給一個十年在外,茹毛飲血的粗俗武將?
所幸皇帝下旨說的是丞相府嫡長大小姐,並沒有指名道姓,估計也沒想到丞相府還有陸肆月這麼個人,所以丞相府如今用陸肆月來代替陸薇婉,也就算不上抗旨,隻可憐那個大將軍,不知道得知真相後會不會對她痛下殺手。
盛名在外的才女突然變成了她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換了誰都不能忍吧!偏偏她還不能跑。
“三朝回門啊!”陸肆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還是先想想怎麼熬過今晚吧!
就在陸肆月懷著忐忑又決然的心情,在腦子裏暢想了一百零八種方法,但求從蕭夷陵手中偷得一線生機的時候,花轎終於進了將軍府大門。
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一套禮儀下來,陸肆月終於坐在新房的床榻上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等著新郎官進門,結果一等就是一整夜。
“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丟下新娘子一個人不合適吧?”說話的男子麵如冠玉,嘴角含笑的拿著酒壺給對麵蕭夷陵又滿了一杯。
“沒什麼不合適的,聖旨說了要成親,可沒說成親以後我還得跟人洞房。”蕭夷陵表情嘲諷的哼笑,襯得那張英氣的臉,自帶一股子渾然天成的桀驁不遜。
“就算不滿意皇帝賜婚,可人都迎進門了,新婚夜獨守空閨,以後在這將軍府裏怕是日子不會好過。”作為好友,莊錦呈忍不住好心提醒。
“與我何幹?”蕭夷陵不以為然的挑眉。
“好歹也是皇上賜的婚,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他老人家?”莊錦呈好笑的望著蕭夷陵。
“我還不夠尊重?都能把丞相府的小姐娶進門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這麼貪心吧?”蕭夷陵嗤笑一聲,表情諷刺。
仗著他遠在西北,擅自跟府裏老夫人商定婚事,等他抵達京城,三書六禮都已經過完,隻等著即日成婚,他沒在金鑾殿上發火抗旨,已經給足皇帝麵子,還要他怎麼配合?
想到自己回京不足七日就直接成了親,蕭夷陵心裏的火氣就有些按捺不住,隻得拚命灌酒才能消弭一兩分。
“行,反正成親的是你,你高興就好。”見說服不了蕭夷陵,莊錦呈也不在意,隻是遺憾老夫人抱曾孫的願望,怕是還有的等了。
蕭夷陵哼了聲沒再說話,於是新婚夜,作為新郎的蕭夷陵並沒有跟新娘子陸肆月洞房,而是坐在自己的昭瀾苑裏,跟好友莊錦呈在觀景樓飲酒至三更,最後如常歇在了昭瀾苑。
可憐陸肆月等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怎麼解釋新娘換人的事情,結果一直等到迷迷糊糊睡著,也沒見到蕭夷陵。
哐當一聲,陸肆月摔得陣陣哀嚎,扶著差點壓斷脖子的鳳冠坐在床邊,靠著床沿揉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側頭望了一眼窗外,發現天已大亮的陸肆月眉頭微皺,再打量一眼屋內擺設,還有燒見底的燭台,總算明白自己這是枯坐了一整夜,還靠著床欄睡到差點摔斷脖子,頓時在心裏暗罵了兩句。
把頭上鳳冠取下來丟到床上,陸肆月手腳麻木的揉了一下頸椎,小心翼翼的活動了一下手腳關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肚子卻先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愣怔一刻,陸肆月捂著凹進去的肚皮歎氣,比起探究蕭夷陵為什麼沒出現,還是先想辦法填飽肚子才是正經事啊!
見桌上還放著昨天準備的喜餅和糕點,還有小食,陸肆月走過去拿起來塞進嘴裏,就著放了一夜的合巹酒,總算是祭飽了五臟廟。
吃飽喝足,陸肆月總算有了精神思考,看樣子大將軍似乎也不滿這場賜婚,所以連新婚夜都沒出現,那就更不要說洞房了。
當然,這對陸肆月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先瞞住身份,等三朝回門拿了武連山的地契,就算蕭夷陵最後知道真相不滿,她也無所謂,大不了就和離唄!
想到這裏,陸肆月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站起來活動開手腳之後,望著身上大紅的喜服皺了皺眉頭,然後就開始在屋子裏找衣服。
望著空空如也的櫃子,陸肆月呆愣過後忍不住在心裏把丞相府又罵了一遍,同時也對將軍府表示懷疑。
丞相府知道她代嫁,擔心事情敗露折本,所以什麼都不給她準備也就罷了,怎麼連將軍府也什麼都不準備?難道早就知道將軍不會出現在新房?
說起來,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也沒個人來問一聲呢?陸肆月扭頭望向門口方向,皺著眉頭走了出去。
打開門之後,入目所及的院子十分狹小,左右兩個偏房再加兩麵圍牆,對著個回廊矮門,竟然就是全部了。
將軍府這麼窮的嗎?當家主母竟然就住這種地方?陸肆月驚訝的回頭望了一眼屋內裝潢,又望了一眼屋外院子,對比不要太明顯。
昨天走了一路,還以為將軍府很大,原來是她誤會了嗎?陸肆月在心裏嘀咕的同時,也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這身喜服太紮眼,還是先想辦法換下來再說吧!雖然櫃子裏沒準備,但她陪嫁的嫁妝裏應該有更換的才是。
可惜,她連個陪嫁的丫頭都沒有,找人要衣服這種事情,隻能自己來了。
人生地不熟,出了門才發現自己住的地方有多偏僻,繞了一刻鐘才在路上遇到個端水的丫頭,還把人嚇了一跳。
“夫,夫人?”小丫頭驚魂未定,望著還穿了喜服的陸肆月一臉驚愕。
“......。”夫人就夫人吧!陸肆月在心裏定了定神。
“你是府裏丫頭?知道我的嫁妝在哪嗎?我想找身衣服。”陸肆月好不容易遇見個人,也不管對方驚愕,直接追問道。
“嫁妝?夫人嫁妝不是一並送到夫人院子裏了嗎?”小丫頭一臉莫名的望著陸肆月。
“送我院子了?”我院子就三間房,難道在隔壁兩間放著?放得下嗎?陸肆月在心裏嘀咕,也就沒注意小丫頭臉上一閃而過的鄙夷表情。
“是的,都送夫人院子裏了,夫人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小丫頭說著施施然行了個禮,轉身就往旁邊走。
“哎!”陸肆月回神還想把人叫住,卻皺著眉頭抿嘴,眼睜睜看著對方迅速消失在視線。
抓抓頭,陸肆月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卻還是轉身回了之前那個院子,望著院門口痕跡斑駁的牌匾,慢慢念了句。
“月秀閣?”還真是破落啊!陸肆月自嘲一笑,跨進門去翻嫁妝。
等陸肆月看到偏房裏放著的四個箱子時,臉上表情微妙的僵了一瞬,等她打開箱子看完裏邊放的東西後,更是嘲諷出聲。
兩箱新舊不一的替換衣裳,一箱不值錢的首飾,再加上一箱鞋襪和配飾,竟然就是她的全部嫁妝,這丞相府還真敢啊!是算準了她在將軍府不得勢,沒人給她撐腰,她也不敢大肆宣揚找麻煩是不是?
“哇!我娘當年是瞎了吧!不然怎麼會嫁給這麼個東西?”陸肆月昂頭望著屋頂橫梁,氣得想要殺人。
想她娘親當年也是富賈出身,還是獨女,嫁給她那個便宜父親的時候,陪嫁都有八車,金銀珠寶無數,更別說還有商鋪,結果到她這裏竟然什麼都沒了!沒了?!
“這是欺負我外家沒舅舅啊!”陸肆月咬牙切齒的將手握拳,惡狠狠的瞪向門外。
陸釗你個老匹夫,給我等著!
就在陸肆月氣急敗壞,恨不得馬上殺去丞相府討個公道的時候,將軍府的青鬆苑裏,氣氛也同樣有些暗沉。
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眉頭微皺,不時望一眼門外,隨著時間的推移,臉上表情越來越難看,而她旁邊站著的女子瞧見後,忍不住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