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唐昊厭惡地轉過頭，隻見一個穿著牛仔褲白襯衫的女人，大概三十多歲，透著一股濃濃的香水味，直叫人想吐。

“你怎麼知道我買不起？”

任何時代，都不缺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家夥，對此，他並不感到意外。

“還用看嗎？你看你這副打扮，一看就是鄉巴佬，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VCD，放光碟用的......”

唐昊當即將它的各項功能鍵解釋了一番作用，聽得那女人一愣一愣的。

她下不來台，紅著一張臉，死鴨子嘴硬，“那又怎麼樣？你買得起嗎？”

“我買不起我來這裏看你嗎？你以為你是什麼玩意兒？”

“你......”

女人羞愧難當，氣得麵頰赤紅，卻又啞口無言。

馬上這邊的動靜，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有一個梳著飛機頭的青年男子，板著一張臉走了過來，他的發膠打得挺厚，花格子襯衫，喇叭褲，墨鏡架在頭頂，正是那年代的時髦打扮。

“怎麼回事啊？”

“老板......”

那女人惡心先告狀，立馬委屈地道，“這個人在那兒亂摸我們新到的VCD，我說了他兩句，他還罵人呢，簡直太過分了！”

“真有此事？”飛機頭質問道。

“對啊！你看他那樣子，賊眉鼠眼，不知道從哪的山溝溝出來的，他買得起嗎？沒準是來偷東西的。”女人越說越離譜，唐昊脾氣這麼好的人，都攥起了拳頭。

“你說這種話，要臉嗎？”

“你看，老板，她又罵人了。”女人委屈地抹著眼淚，“老板，我一個人在外麵打工可不容易，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不容易啊？那滾唄！”

誰知，那個飛機頭的話卻令人大跌眼鏡。

氣氛，瞬間變得沉鬱。

“老板，您......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我......”

“我這兒不需要滿口謊言的人。”

飛機頭點了根煙，吐著煙圈，戲謔地道，“是你狗眼看人低在先，你倒是會搬弄是非，滾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老板，我錯了......我......”

“滾！別特麼讓我動手！”

這人底氣十足，那一聲吼，連唐昊都嚇了一跳，女人不敢繼續造次，隻好先行離開。

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眼唐昊，“你給我等著！”

“兄弟，別跟她一般見識。”

誰知，飛機頭非常熟稔地拍了拍唐昊的肩膀，“你剛從羊城那邊回來嗎？”

“沒，我沒去過羊城。”

“額？”飛機頭怔了怔，笑道，“那倒是新鮮了，那你怎麼對VCD這麼熟悉啊？”

1993年9月份，萬燕公司才發明了VCD，那時候信息閉塞，新鮮事物流行到內地，往往需要很久，唐昊卻如數家珍，還沒去過羊城，當真是還讓人刮目相看。

“嗬嗬......”

唐昊尬笑了兩聲，這事兒也沒法解釋啊！

“認識一下，我叫潘安祥，是這家店的老板。”

飛機頭友好地伸出了手，笑道，“也不知道為啥，從你剛一進店我就注意到你了，我總感覺你身上有種不同尋常的氣質，敢問兄弟是幹嘛的啊？”

“做點小買賣罷了。”

唐昊跟他握手，沒好意思說自己鼓搗果汁。

“啥買賣啊？聽你口音好像是雲川縣的吧？你們那兒的蘋果很好吃，還有獼猴桃。”

潘安祥是個健談的人，一直與唐昊套著近乎。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唐昊才不會相信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兒，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我是從雲川縣來的。”唐昊趕緊岔開話題，道，“老板，我要這台VCD，能便宜點嗎？”

“我這台剛從羊城那邊弄過來的，一放那兒幾天了，無人問津。”潘安祥笑了笑，道，“既然你想要，那行，300塊，你看成嗎？”

便宜了20塊錢，來回的車費錢省出來了。

“行，謝謝老板，給我裝起來吧。”

唐昊付了錢，坐在店裏的凳子上休息了會兒，掏出自製的果汁，喝了口，奇特的瓶子造型，立即吸引到了潘安祥的注意。

“雪花果汁？兄弟，你這從哪買的？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哦，你說這個啊。”

唐昊又喝了一口，還回味無窮地砸吧了兩下嘴皮子，“是我自己做的。”

“你說的小買賣不會是這個吧？”

“剛起步，鬧著玩呢。”

“嗬嗬，看你的樣子，可不是鬧著玩的人。”潘安祥好奇地打量著他，道，“這果汁還有嗎？多少錢，給我來一瓶？”

“我帶著自己喝得，還有一瓶。”

唐昊將僅剩的一瓶果汁給了他。

潘安祥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嘗了一口，直接豎起了大拇指，“行啊！兄弟，你這果汁也太好喝了吧？”

接著，他一口就喝完了。

“我要是想喝了，上哪去買啊？”

“抱歉啊，老板，估計買不到，我這個還沒量產，隻在我家那附近小範圍出售，是鮮榨果汁。”

“嗯，我嘗出來了。”

潘安祥讚許地點了點頭，“老實跟你說吧，我們一家人剛從羊城那邊回來，我在那邊喝果汁喝慣了，我們這兒又沒賣的，這樣吧，你還有多少存貨？我全要了，多少錢？”

“額......”

唐昊內心狂喜，這算是出門遇貴人嗎？

“還有不到兩百瓶吧。我賣給別人是一塊五。”

無奸不商！

隻要不作惡就行了。

“行，我全要了。”潘安祥直接了當地道，“你明天......能弄來嗎？我給你每瓶兩塊。“

“最後是後天，不過......”

唐昊有些扭捏，吞吞吐吐。

“兄弟你幹嘛？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我就怕我弄好了，你又不要了，然後那麼多的東西，我賣不出去怎麼辦？”

“這樣啊！”

潘安祥略微一思索，道，“我給你一百塊的訂金，不過你也得留下你的身份信息，咱們互利互惠，你看成嗎？”

“沒問題，潘哥真是敞亮人啊！”

唐昊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讓他等登記了一下。

“你叫唐昊啊？行！我記住了，我後天等你好消息！”

“潘哥，還有一件事。”唐昊又道。

“你這兒有碟嗎？”

總不能光賣個VCD回去，不能放吧？

“有啊，跟我來！”

接著，潘安祥將他帶到了另一個櫃台前，放著一踏踏光碟，不過都是舊的。

“潘哥，這......”

“哦，這些都是我在羊城那兒看過的，你要什麼自己挑，反正也沒人買。”

唐昊聞言一通翻找，這個潘安祥搜集的光碟，包括1988——1993年港島流行的幾乎所有電影，甚至還有十幾部風月片。

“潘哥，這怎麼賣啊？”

他心中一通火熱，要是能把這些碟都搞回去，整個雲川縣還不得炸鍋了？

要知道，雲川縣連個錄像廳都沒有，普通人根本沒看過這些精彩的港島電影。

“你真要？”

“對啊，我全要。”

潘安祥思量了一會兒，道，“那行，一百塊，你看怎麼樣？我也不算坑你，這都四五十部呢，就當交個朋友。”

“謝謝潘哥，我今兒個可正是遇到貴人了。”

剛到手的一百塊訂金，又還給了他。

當唐昊知道，自己已經拿到了一個小金礦。

“哈哈......你說這兜兜轉轉，錢又回到我手裏了，我托大，叫你聲昊子，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誰說不是呢？”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熟絡，就是這麼簡單。

天色見黑，唐昊辭別潘安祥，雇人將舊彩電和VCD、光碟等東西，搬到了汽車站，趕上了最後一趟回縣裏的班車。

路上，他已經開始無限暢想，仿佛，無數的金錢，已經在向他招手！

將一切弄完家裏，已經是夜裏八九點了。

唐昊累得不行，直接上床睡覺。

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開始忙活調試，確認彩電和VCD碟片都沒有問題，再開始著手製作宣傳海報。

說白了，就是自己畫。

上一世，他可是互聯網行業的全能人才，雖說沒有電腦，但動手能力不是蓋的。

去小賣部買了二十張大紅紙，忙活了一早上。

“雲川第一影吧，今晚七點放映《倩女幽魂》，票價一元，地址......”

隨後，是一張寧采臣和聶小倩的肖像圖，上麵寫著一些誇張的宣傳詞。

至於影吧......

是唐昊突發奇想的構造，他想起了青少年之時風靡全國的網吧，打算將自己的電影反映事業搞成那種形式，所以叫影吧。

當然，這隻是前提設想，想要達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接下來，就是張貼的問題了。

他選取了縣城人流量比較大的幾個路口，以及學校門口等等地方。

這年頭小縣城沒有執法者，倒是不用擔心會被驅趕。

至於果汁，今天就先不賣了，反正已經預訂出去了。

但為了後天的市區之行，他還是得提前做一下果汁。

於是，一下午的時間，他又在地窖裏忙活，等到吃完飯的時候，才弄了一百瓶。

吃過晚飯，他搬了一張桌子，橫在門口，等著人來。

最先聽說的，當然是鄰居們。

“唐昊，你這是搞什麼呢？買了彩電和VCD，怎麼還收起費了啊？以前，你跑來我們家看電視，我也沒收你錢啊！”

“對啊，你這也太不地道了吧？大家鄰裏鄰居的，小氣！”

“我看啊！他八成是想錢想瘋了。”

“......”

果然，這事兒，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阻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