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風吹過破敗的院落。戚妱被幾個粗壯婆子隨意扔在地上,絲毫沒有對這個原女主人客氣的意思。
戚妱因為喝了紅花湯,又被這幾個粗使婆子如此對待,方才診出兩月餘的孩子就此流產。
戚妱疼的蜷縮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她疼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真的,太疼了。
她曾經有多喜歡趙長琌,如今就有多恨趙長琌。
“趙長琌......我這些年來為你勞心勞力,你便是這樣對我的嗎......”戚妱在心裏默默回想以前那些日子。
她自幼孤苦伶仃,母親早亡,父親不愛,繼母刁難。如果不是遇見趙長琌,她至今都不會體會到什麼叫做“愛”和溫暖。因為他是她的未婚夫、現在的夫君。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她明明馬上就要告訴他,他們有了孩子。可,為何要如此待她!
戚妱不由想起今晨時候,自己本是歡歡喜喜去往趙長琌院中告知有孕。本以為他會高興,可戚妱卻看見他臉色迅速難看。戚妱有些嚇到,便怯怯說道:“妾身打擾琌郎了,這便離去。”
趙長琌卻叫住她,道:“妱兒,是本王不好。方才朝廷有事處理,是本王未嘗控製好情緒。不若妱兒在本王這裏用午膳。你我也許久未曾一起用膳了。”
趙長琌身為齊王,還是頭一次對她這個王妃如此溫和。戚妱不由得感動,便應下來。
誰知齊王以護胎為由,謊稱紅花湯為養胎藥。哄她喝下,不出半個時辰便血崩如山倒。本以為齊王會憐她苦楚,可他卻當即以王妃護子不當,且多年無子為由令她下堂為妾!
如今竟是藥石也沒有分毫,是活生生要拖死她!
琌郎......趙長琌!你真是好狠的心腸。
戚妱虛虛的喘著氣,流產後的沒有及時救治的身子再也支撐不起悲傷憤怒。便於怨恨,也是徒勞。
她軟了許久,本以為這破敗院子再不會有人來。最差也是狼狽一死。
戚妱心如死灰,早不期望那對自己孩兒如此狠心的齊王念及舊情,放她重為王妃。
卻不料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陳舊的雕花紅門被一個丫鬟推開。戚妱被驟然強烈的陽光閃得眼睛發白。等到視線分明,卻看見一眉目嫵媚刻薄的女子站在門前,一臉得意。
“怎麼是你,戚媱!”戚妱質問道。她方才出了事,戚媱就來了府上。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究竟是何居心,可謂不言而喻。
“好姐姐,妹妹是來瞧你的。”戚媱穿著大紅華服,坐在被趨炎附勢的婆子擦幹淨擺好的座椅上。
“哼,我還有什麼好瞧的!”戚妱伸出手想要抓住桌腿站起來,手剛出去,卻被一旁的婆子踩在腳下。
戚妱疼的發出一聲慘叫。
“姐姐,這賤妾呢,自然是沒有資格與正室媲美。如今,您已下堂為妾,自有妹妹為你擔了這正室的榮耀。您就好好同那跛腳的晉王去吧,嗯?”戚媱漫不經心的捋了捋袖子,言笑晏晏說著誅心之言。
“晉王?什麼晉王!”戚妱疼的冷汗直流,本就蒼白的麵容更是白了幾分。“你究竟想說什麼?”
“嘖嘖嘖,姐姐還不知道嗎?”戚媱偽善的露出一抹笑容,她嫵媚風情的眉眼婉轉流連,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戚妱,說:“便是那曆來殘廢無用且懦弱無能的晉王啊。姐姐啊,你可知前些日子王爺帶著你入宮赴宴,那晉王還瞧可了你好幾眼呢!”
她這般說了,戚妱才想起那夜晉王找上趙長琌。趙長琌卻吩咐仆人先送她回去,接下來的事,她就不知曉了。難不成......
“不,我不信。趙長琌她堂堂男兒,如何肯出讓妻子與他人!此,此乃自辱,他如何肯,怎麼能肯......”戚妱不敢置信。她抖著嘴唇,眼眸終於半點神采也無。
“姐姐,琌郎如何不肯呢?你現在,可是妾了。更何況,晉王可是拿兵權換你呢。”戚媱伸出腳尖兒挑起戚妱的下巴,仔細欣賞著這幅尊容,道:“琌郎最愛的,可是我啊。至於姐姐你,嗬!當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你膽怯懦弱,更無我容顏半分昳麗。若不是因為婚約,他不好背信棄義,琌郎怎麼會愛你?可別再癡心妄想了。”
戚妱麻木的任人擺弄。腦子卻如此清醒,原來,這些年的溫柔小意,歡喜恩愛,都是做給她看的嗎?這一切的背後,所有的愛意,都是戚媱的嗎?
那我算什麼?
傻子嗎!
趙長琌,你,好狠啊。
當真是這古今第一負心的兒郎!
戚妱怒火攻心,竟也歇斯底裏。她吼叫道:“戚媱!你如何有臉勾引齊王!你,簡直不恥!當真是卑賤歌姬之女,天生一副賤骨頭!”
她躺在地上狂笑,大聲喊到:“趙長琌那樣背信棄義兩麵三刀的男子,你也看得上,你戚媱,也是瞎了眼!”
“不,”戚妱突然又平複下來。“俗話說蛇鼠一窩,你們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戚媱本就忌諱人家對她的家室說三道四。如今被說到痛處,又被戚妱幾次三番的言語侮辱,如何肯就此放過她?
隻見戚媱腳尖兒一晃便把本就虛弱的長姐踢到地上。看著戚妱狼狽猶如賤婢,再沒有平日裏清高的模樣她便解氣。隻是這樣遠遠不夠。
“任嬤嬤,給我狠狠的打這嘴賤的東西!記得莫要打殘了打傷了,別讓人看出她身子不妥。不然明日王爺不好交貨呢。”戚媱知道後麵的交代都是多餘。
齊王好麵子,不過是怕晉王仗著手裏的兵權打壓他,所以才妥協。畢竟晉王雖然殘疾,沒辦法登上皇位,可是皇帝把兵權給了他,齊王總歸要忌憚幾分。可是宸王如何肯吃這啞巴虧。因此戚妱就算送過去,也不能讓她好過了!
打了也不妨事。
不過是個沒娘的野種,也好意思同她爭!
“姐姐,好好休息吧。明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呢。”戚媱說完這句便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跟著她的丫鬟悉數離開,隻留了任嬤嬤好好“伺候”她。
任嬤嬤不愧是個老嬤嬤,下起手來狠辣無比。她拿著不知從哪裏拿來的大拇指粗的木棍,使勁抽打戚妱的腰背。
別看這東西纖細無害,打起人來最為要命。戚妱如何躲得過,隻覺身上火辣辣的痛,竟是連聲音也發不出半點。
漸漸的她也就沒了知覺,昏沉過去。再次醒來,已是在花轎上了。戚妱癱在轎中,隻覺身子忽冷忽熱,三魂七魄已去了半數。人昏昏沉沉,不知陰陽。
等她再有了意識,已是身在喜房之中。
戚妱仍保留著她相府貴女的尊嚴,自然不肯受人糟踐。如今房內無人把守,是她最好不過的機會。
她掀了蓋頭,扶著床榻緩緩走向那擺著“早生貴子”的四個瓷盞。戚妱隻覺小腹、腰背刺痛猶如針紮。她辨不清周圍,隻知要打碎瓷盞。
戚妱鮮紅的袖子一揮,瓷盞應聲落地,碎成無數半。她像是失去了支撐,轟然跪倒在地。
門外的丫鬟聽到聲響,慌忙推門進來,卻見戚妱手拿一塊尖銳的碎片,決絕的紮入脖頸。
丫鬟來不及阻止,隻能看著戚妱血濺當場。
戚妱隻覺脖頸涼涼的,本就昏沉的腦袋更是遲鈍。她聽見小丫鬟倉皇失措的驚呼:“不好了,王妃自戕了!”
她倒在血泊裏笑著。
“趙長琌,戚媱。若有來世,我戚妱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