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再次凝滯起來。
老夫人雖然說的是“誰”,可眼神已經看向跪在地上的戚媱。戚妱被老夫人影響,原本有些疑惑的心思也放下了,心態更加鎮定。不過這時候要趁熱打鐵,戚妱便用袖子“偷偷”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看起來好不可憐。
戚媱既然玩兒陰的,那她戚妱裝一次可憐也不算無恥。
戚媱如今沒辦法翻盤,再也說不出什麼話。她跪在地上低著頭,沉默許久,突然抬頭,看著老夫人說:“祖母,此事確實是母親的錯,媱兒也不甚清楚,便替母親辯解。其中是非曲折,也是媱兒未分清黑白,冤枉了他人。隻求祖母看在母親操勞這麼多年,饒過母親吧!”
戚妱倒是看的分明。戚媱怕是知道翻不了案,糾纏下去隻會徒增厭惡。且老夫人態度堅定,是要找大夫人的麻煩,削大夫人的權。她不會大夫人安安穩穩的接手丞相府,一家獨大,得意忘形。所以此番,老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戚媱更加明白這些,於是幹脆認下,快刀斬亂麻。也好保住首尾,起碼緩衝怒氣,救下大夫人。隻要大夫人不出事,這些身外之物自然還可以細細圖謀。
戚妱前世委屈求全,不聞後宅陰司。如今一場大戲唱下來,竟然也覺得很有大智慧。
果然與她想的差不離。老夫人聽見她服軟,又看了看臉色鐵青,很丟顏麵的戚丞相。本就從容的臉色這會兒更加和煦。她順水推舟,說:“哦?你倒是心疼你母親。也算是有擔當的。”
“祖母謬讚,媱兒不敢當。”戚媱這會兒穩定了情緒,聽她說話似乎很鎮定。可她的聲線仔細點依然可以聽見些許顫抖。
“沒什麼不敢當的。小小年紀,心思不少。到底是丞相府的女兒,以後嫁出去,也算是有主意的。可惜還嫩了點兒。”老夫人意味不明,聽的戚妱不甚清楚。
明明前麵還步步緊逼針鋒相對,怎麼現在又像是開導起戚媱來了?
戚媱卻沒有接話,隻輕輕點點頭。她鬆了口氣,看樣子老夫人不會抓著她和大夫人的尾巴不放。可惜她這口氣還沒鬆下去,老夫人接下來的話又把她的氣提了起來。
“馮氏,老身記得你入府也有十來個年頭了。比楊氏還早些吧?”
馮姨娘聽見老夫人叫她,連忙走上前恭聲說道:“回老夫人,妾身已來府中十四年了。”
“是嘛,時間過得真快。老身的心肝兒允臣也九歲了。”老夫人捏了捏戚允臣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
“丞相。”老夫人忽然點名。
“誒,兒子在呢。”戚丞相被點名,立馬應聲,生怕老夫人又不高興。
“楊氏便放出來吧,好歹生了個不錯的女兒。不過老身看馮氏是個不錯的,十多年來安分守己,老實本分,是良家女。且她讀過書,識字兒。老身看楊氏這幾年管家是管的得意忘形了,便把她手裏一半的管家之權分給馮氏吧。”
老夫人三言兩語定下這事兒。至於阿易,則因為這出好戲的真相大白而被釋放。不過老夫人心善,知道她回去必然會遭到戚媱報複,就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做雜事。至於她父親欠下的銀兩,老夫人專門讓人去大夫人那裏劃了一筆銀子,替她還了。
老夫人可不是善茬,她自然知道戚妱的銀子都去了哪兒,這才強橫的讓大夫人除了幫阿易還債,還另外吐出來兩千多兩白銀給戚妱賠罪。
戚丞相也知道這事不能善了。況且他一個大男人,哪裏會仔細管後宅的事,這還是老夫人提出來的。戚丞相隻能答應。
如此,丞相府中便是馮姨娘與大夫人兩兩對立。到此為止,所有的事都結束了。
這局兜兜轉轉,最後以戚媱的失敗告終。老夫人不想見她呆在那裏木登登的樣子,就讓花如將戚媱扶回去休息。
戚丞相心裏清楚此事當真是大夫人的錯,麵對戚妱著實心虛,又覺得丟了麵子。最後同老夫人請安後拂袖而去。
戚妱坐在原本的位子上,馮姨娘已經再次侍候在老夫人身邊了。
“祖母當真厲害,妱兒自愧弗如。”戚妱假裝不好意思,道:“反倒是妱兒拖了後腿了。”
“也不算。你往日並不浸淫此道,自然比不過媱兒。她今日雖然稚嫩,卻也頗具手段。假以時日怕是很不得了。哪怕她將來嫁入勳貴之家,乃至皇室,也很有錦繡前途。”老夫人如今卻讚賞戚媱。明明她回來時為了打壓大夫人,偏偏又處處平衡她與戚媱的關係。難道是另有所圖嗎?
然而還不等戚妱詢問,老夫人先問道:“妱兒啊,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戚妱愣了愣。是啊,她靠老夫人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尊榮,日後在府裏不說唯她獨尊,卻也是很重要的主子了。
那下一步她要怎麼走。戚妱想了許久,她盯著老夫人看向她的眼鏡,忽然想起來。
“祖母,妱兒想去清風觀。”她下定了決心,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斬釘截鐵。
“怎麼突然想去清風觀?”老夫人聽見她說清風觀就有些不喜。也不知道是忌諱戚妱天煞孤星的命還是純粹因為自己信佛而不喜道門。
“妱兒想問問,這天煞孤星的命他是如何批的。便是沒法讓他改口,也要殺他以平義憤,免得為禍人間。屆時以此問罪清風觀主持,不論是不是嫉惡如仇,為了寺中清譽,他也會站出來替妱兒說話,澄清這害死人的命格。”
“有理有據,你想的周全就去準備吧。三日後,我們去清風觀。”老夫人一點也不意外戚妱的想法,反而稱讚她想的周全。
“祖母也去?”戚妱頓了頓,又問:“祖母不覺得妱兒心狠手辣嗎?”
“妱兒已既然已經想好怎麼做,又下得去手,老身阻攔什麼?老身跟著去,也是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老夫人轉頭看著戚妱純黑色的眼鏡,那雙眼睛帶著少女獨有的澄澈,可這澄澈下,藏著老夫人看不透的怨憤與哀怨。仇恨在裏麵蔓延,老夫人看的一清二楚。
“妱兒,你父親是丞相,母親是縣主。你生是貴女,便要學會謀術。行事幹脆,思想迅捷,是基本功。”
“沒什麼怪不怪的。”老夫人笑了笑。“你一定有許多想問,可老身累了。馮氏也不用在這裏服侍我,帶著允臣回去吧。也和妱兒說說話。”
戚妱知曉老夫人這是給她和馮姨娘獨處的空間,也是讓她有問題就去問馮姨娘。
看來祖母知道的東西,不是一星半點啊......當真是深不可測。
戚妱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