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張大紅抬起頭來，露出一雙一點淚意都沒有的眼睛。

“假如這是公爹的遺產，那麼關於金條這麼貴重的物件，總得有個證書或者存放的匣子之類吧。你們可曾見到過？”蘇文靜眨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尤老四張口便罵道：“你是哪裏的野丫頭？我們家裏人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我爹說的話還能是假的麼，我看你是吃了豬油蒙了心......”

“不要人身攻擊，”蘇文靜笑著抬起手來，“各位街坊四鄰，你們是看著明朗長大的。他是怎麼樣的孩子，你們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他會貪墨東西矢口否認嗎？”

圍聚在門口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誰先小聲地說了句，“明朗的確不像是那樣的人......”

眾人便減少了些議論聲，皆是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那上門來鬧事的一家三口。

朱明朗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再看向蘇文靜的時候便帶了些讚賞。能在情急之下想到用群眾輿論來幫助自己扭轉局勢的，一定不是什麼蠢蛋。

張大紅大聲喊道：“怎麼，你想死不承認？我告訴你......”

“你先別急著告訴我，我要先告訴你。”蘇文靜看著瘦弱麵黃，一雙眼睛卻生得很是明亮，“你明明知曉婆婆每日白天要下地，偏偏帶著人趕在這時候來，不就是想欺負明朗病弱，好敲詐一筆？”

“你血口噴人！”尤老四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

“我血口噴人嗎？你以為群眾的眼睛都是瞎的，能讓你們為所欲為？先不說那金條是否子虛烏有，就隻說你們的行徑，實在是小人！”蘇文靜哼了一聲，回擊道。

朱明朗站了許久，已經體力不支在一邊席地而坐。但是他臉上卻未露多少疲態，而是溫和地看向蘇文靜，眼中帶著點點光彩。

張大紅被戳穿了心思，當即便變了臉色，從腰間掏出一口小鐮刀便要往蘇文靜臉上砸去。

口中罵罵咧咧不休道：“你個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的東西！竟敢在這裏編排老娘，老娘今天不毀了你那張枯黃爛瘦的臭臉......”

“鐺”的一聲，她的鐮刀被一根拐杖橫空截住了。

朱明朗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一抬手便給蘇文靜擋下了，有些氣喘籲籲地道：“小心我們報警......”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眼前一花，纖瘦的女孩子衝到前麵去，揚手就給了張大紅一巴掌。

“啪！”

張大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往後倒退了兩步，她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臉頰，顫著手道：“你，你打我？”

“你都要把我殺了，我還對你客氣什麼？滾滾滾，你要是真的有理，就和我婆婆去談！在這裏欺負我們寡女病男的算什麼本事？”蘇文靜冷笑道，從旁邊抄起鋤頭就把三個人往門外趕。

尤才華最是欺軟怕硬，看見那鋤頭便哎呀叫著往外麵去了。好像那鋤頭不是在空氣中揮舞，而是紮紮實實地砍在了他身上似的。

尤老四和張大紅對視了一眼，恨恨地指了指蘇文靜，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蘇文靜回以一個淡淡的微笑，不以為意地道：“你們還不走，是想見血？”

尤老四終於是怕了，拉了一把自己的媳婦，道：“我們先走！據說窮鄉僻壤出來的婆子最是不要命......”

看著三個人亦步亦趨地退了出去，蘇文靜還不忘跟著他們的背影狠狠“呸”上一嘴。

她把大門重新關上，回手扶起來朱明朗，問道：“你還好吧？這才開春呢，你在外麵吹了這麼久的冷風，沒事吧？”

朱明朗低低地笑了笑，感動道：“現在是應該關心我嗎？你剛才真是好險......今天真要謝謝你了......”

“說哪裏話，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蘇文靜想了想，便安慰道。

朱明朗怔了怔，咬牙道：“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是我這身子我也有數，不能耽誤你一輩......”

話音未落，大門就又砰砰作響起來。

蘇文靜嚇了一跳，喃喃道：“難不成又殺回來了？”

尤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給我開門！哥，嫂子，你們不要為難孩子！”

原來是婆婆回來了。

蘇文靜鬆了口氣，走過去把門開下來，道：“婆婆你別急，他們人已經走了......”

“走了？”尤翠得到了消息就匆匆地從地裏往家裏趕，現在跑得是一頭一臉的汗水，聽到此話，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她心中有數，哪一回他們不是鬧事到了天黑才會走？今天怎麼就這麼輕鬆地放過了自己一家人？

“娘，你先回屋裏把臉擦擦。”朱明朗往前迎了兩步，笑著道，“都是文靜厲害呢，三言兩語就讓村民們都站在我們這邊，然後又打了舅母一巴掌，他們被嚇跑了。”

尤翠有些驚訝地看著瘦瘦小小的蘇文靜，心裏一陣洶湧起伏。

片刻後她努了努嘴，淡淡地道：“女人家凶起來真是不好看。”

蘇文靜嘻嘻笑著應了聲是，她分明從尤翠的眼神裏看不見半點的責怪之意。

在尤翠心裏，應該也是煩透了總是上門來鬧騰的這家人。隻是因為血親之故沒法把臉皮撕破，蘇文靜這麼做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尤翠嘟囔了一聲，“什麼金條？要是有金條，我早就帶著明朗去大城市治病了，哪裏還會在這裏一天一天地捱......人心真是壞透了......”

朱明朗去安慰她，她便讓兒子趕緊回屋。

“你和你媳婦在屋裏等著吧，我煮兩個雞蛋給你們。媳婦早飯還沒吃吧？”尤翠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進了廚房裏。

還有雞蛋吃，蘇文靜笑得眯起了眼睛。自己今天可真是立功不小，不僅能加餐了，看來婆婆的態度也要改變很多。

這可是好事情，至少她要在老朱家度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日子好過一點是一點。

“剛才我說的話，文靜聽見了嗎？”等尤翠那邊鍋鏟聲音漸次響起，朱明朗便溫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