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記不記得，半年前，紅月到過邊境。”他說著，仔細觀察了一下蕭紫宸的神情，生怕他記不起這件事來。

蕭紫宸停頓了片刻，才淡淡地應了一聲。

秦紅月屏住呼吸，繼續解釋：“當時我們西漠國舉行螢火儀式，我趁著人多，偷偷溜去了邊境，看到了他。”

蕭紫宸沒有說話，任由他解釋，他看著對方陷入了思考的神態，知道他也在回憶。

“如果你能記得清的話，那個時候，他穿著青色——”

“青色流蘇綢緞裙，腰係藕荷色蝶帶，頭上一朵銀質鳶尾。”蕭紫宸低低地說著，慢慢起身，總算是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秦紅月聽著這比他說的還詳細的話語，心中也盈起了一抹難過。

他一直知道蕭紫宸關心自己，但他以前從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留心到這個程度，幾乎是能倒背如流。

“我和他也算是有共同愛好，就聊了起來，後來......我們就成了好友，這一點，信不信由你。”秦紅月的聲音不大，因為他能看到他眼裏的落寞。

“你也知道，他很喜歡交朋友，也是很開朗的一個女子。”秦紅月回想著自己以前的個性，想要真切地做出解釋，讓自己的話不要太過蒼白。

“他......確實是如此。”

蕭紫宸定了神，雖然覺得疑點頗多，但聽到眼前女人對秦紅月的描述，他也就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看看他到底還知道多少。

畢竟眼前這個玉彩靈，明明該是懦弱的，怎麼可能又會武功又知道撒謊，但是他沒有辦法解釋，因為玉彩靈的眼神實在是和紅月太過相像。

秦紅月點了點頭，才道：“他死了，我自然要弄清楚他的死因，抓出幕後真凶！我相信紅月也會讓我這麼做的。”

他生怕蕭紫宸不信任自己，就隻能搬出了秦紅月的名義，希望他能夠緩和一下情緒。

可這一次，秦紅月失算了。

蕭紫宸的臉上劃過一絲傷痛，那雙眼睛像是掙紮了很久，終於痛苦地睜開來，壓抑著嗓音質問：“他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讓我和你合作。”

這話說的秦紅月一愣。

他知道，當時自己被皇上和太後要挾，隻能按照他們的吩咐，對蕭紫宸拒於千裏，甚至每次見到他，自己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現在想到了蕭紫宸的眉眼，秦紅月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

在他的印象中，蕭紫宸在眾人麵前從來是意氣風發的，哪裏會露出這樣一幅失落的模樣來？

“你別這樣，紅月其實......早就不討厭你了。”秦紅月斟酌著字句這麼說道，希望能夠安慰蕭紫宸。

他沒有說話，隻是閉了閉眼睛，苦笑著搖了搖頭。

秦紅月讀出了他的意思，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話，於是他動了腦筋，想要編一些靠譜的話來繼續安慰他。

畢竟這樣子的蕭紫宸，讓他心如刀絞，明明是他自己之前做錯了，雖然是身不由己，但也給他造成了很大麻煩，不然整個東辰國，都應該對宸王馬首是瞻才是。

“據我這邊的探子密報，紅月死的時候......還念著宸王的名字。”秦紅月慢慢地說著，“他說他......對不起你。”

再這麼說下去，秦紅月覺得自己都要一人飾兩角，快繃不住了，他雖然是玉彩靈的身體，但靈魂仍然是秦紅月，現在看來，要憑借著自己的身份，在說著自己的事情，實在是有些詭異。

這話音剛落，蕭紫宸看向他的眼神有點兒奇異，漸漸變得銳利起來。

他不相信他說的話，這一點秦紅月覺得是個正常人就能看出來。

“你......願不願意原諒他？”秦紅月看著蕭紫宸，絲毫不畏懼他肅殺的眼神，隻冷靜地問出聲，帶了一絲希冀，真心希望蕭紫宸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他的眼神有如鷹隼，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可秦紅月卻不害怕，任由他打量著自己。

蕭紫宸看著眼前女子的眼睛，他總覺得這眼神在哪裏看過，似乎是像極了已經死去的紅月，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用這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他看入了神，輕輕地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頭發。

他和秦紅月之間，總是有一道鴻溝，中間隻有一根獨木橋連著，每當他要離他近一點的時候，他都會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橋梁，讓他摔下萬丈深淵。

當蕭紫宸的手放在了他頭發上之時，秦紅月沒有躲避，其實他本來也不想躲，可他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的僵硬。

他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樣下去可不行，畢竟他是要和他聯姻的人，老是這麼逃避他的碰觸，也不是辦法。

但是秦紅月在這邊做著心理建設，旁邊的蕭紫宸卻被手下的柔順觸感給驚回了神。

他迅速收手，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於自己的失態，他張開雙手，暗自責怪自己竟然會把玉彩靈和秦紅月混為一談，這兩個女子之間的差別那麼大，他怎麼能錯認！

蕭紫宸像是火燒火燎地站起了身，大步走到房門口，作勢要出門。

秦紅月不由得輕喊了他一聲，得到了他片刻的停頓，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挽留住他的腳步。

“這是怎麼了......”秦紅月從未見過蕭紫宸那麼失態的模樣，而且他也不明白，怎麼蕭紫宸在觸碰到他的頭發之後會露出那麼懊悔的情緒來。

木門關上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音，背靠在木門邊的蕭紫宸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他剛剛竟然把玉彩靈當成了紅月，簡直是不可饒恕，想到他得到消息時快馬加鞭趕到紅月的身邊，他的那副慘狀......

四肢扭曲，死不瞑目。

這樣的紅月，和之前那個活潑的女子判若兩人，他當時幾乎要崩潰，卻不能流露出太多的情感，因為他的身邊，仍然有許多盯著他一舉一動的眼睛。

蕭紫宸仰頭望了望殘月，握緊了腰後的劍柄，他一定會為紅月報仇，一定將害他的那群人，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