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楊芳這幾年確實是以寡婦自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畢竟孟大山被抓了壯丁這麼多年，杳無音訊的，村裏人早就傳言他沒命了。

　　楊芳一看小姑子發火了，這才真的開始害怕，摸著眼淚兒啜泣起來。

　　孟清一平複了情緒，繼續勸說。

　　“大嫂，你也別怪我生氣，我大哥活得好好的，說不定日後混好了，回來讓你過好日子呢，你實在不該天天以寡婦自居。再說在咱們這個家裏都窮成這樣了，即便真有個寡婦，那她也不能坐吃等死，得做事啊。”

　　管她日後改嫁不改嫁，現在她還在這個家，依著孟清一民宿小老板娘的思維，那她就是自己的員工，就得做事，實現點有用的價值。

　　楊芳終於出去了，孟財旺湊近姐姐的身邊問：“怎麼給她那麼多銅板買雞蛋，離著過年還有些日子呢。”

　　在這個家裏，像雞蛋這種東西是奢侈品，逢年過節才能嘗嘗味道。

　　“你和妹妹都是長身子的時候，以後每天早晨你倆一人一個。”

　　孟清一很自然的說道，又看了看在鍋爐邊烤火，一言不發的許淮書，想著等想辦法賺了銀子也給他加一個雞蛋。

　　孟財旺先是高興，然後皺眉。

　　給他吃是對的，可怎麼還給孟桂花吃啊，不過他沒敢拿這話質問孟清一。

　　正說著，外頭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人。

　　“小姑，衛大娘到了。”楊芳在買雞蛋的路上遇上人牙子楊大娘，顧不得買雞蛋，就將人給領回了家。

　　來的還挺早，孟清一站了起來，將桂花往身後撥了撥。

　　孟清一冷冷的看了楊芳一眼，“大嫂這裏沒你的事了，買雞蛋要緊。”

　　楊芳其實很想留下，聽一聽桂花能賣幾個銀錢的，要是能賣個好價錢，就能讓小叔子繼續念書了！

　　若是小姑子不肯賣，她作為這個家裏的大嫂，是不是能做主讓人牙子把小桂花帶走？但她到底還是害怕小姑子，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孟清一將人請進屋子裏，直接了當的說：“衛大娘，不好意思啊，我們不賣桂花了。”

　　“什麼？”衛大娘半天沒反應過來：“這雪天兒，老娘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你們這個窮村子，你給我說人不賣了！”

　　“是，不賣了，我給您個辛苦錢，您回去吧。”

　　她絕不會賣桂花，這是鐵板釘釘的事。

　　“說好的事，你說不賣就不賣了？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衛大娘當即不幹了，她早就聽說了，老孟家的小閨女是個美人胚子，雖然現在看著不咋地，這心裏有些失望。但是既然來了，也不好空手回去。

　　這一家人，除了出去買雞蛋那個小娘子，剩下都是孩子，最大的這個也才十五，她覺得有必要嚇唬嚇唬他們。

　　衛大娘擼起了袖子，直接動手從孟清一的懷裏搶人。

　　孟桂花哇的一聲嚇哭了，她心裏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害怕，她才剛剛享受了姐姐給她的溫暖，不想被賣。

　　孟清一聽到桂花的哭，這心裏跟針紮的似的疼，她死死的抱住桂花，高聲吩咐許淮書和孟財旺兩個。

　　“你們倆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這個人販子給趕出去！”

　　“我不......”

　　孟財旺平時在家裏像個小霸王，可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對大人有著天然的懼怕，愣愣的不敢上前。

　　許淮書看了一眼身軀龐大的衛大娘，再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冷著臉往後退了退。

　　孟清一雖然心裏對這倆沒有報什麼期望，但是真看到他們這副慫德行，還是心酸又無奈。

　　“停！”孟清一大喊一聲。

　　衛大娘停了下來，虎視眈眈的看著她懷裏的桂花，這仔細一看，更加失望，鎮上那戶人家說了，要找個模樣俊俏的小姑娘過去，這位瞧著蓬頭垢麵幹瘦幹瘦的。

　　“我妹妹今兒無論如何也不會賣給你的！”

　　“你是不是怕你妹妹被賣到那種見不得光的地方去？”衛大娘見嚇唬不住這孩子，隻好作罷，改用勸的。

　　“放心吧，你妹妹到了那些大戶人家家裏頭不說吃香喝辣的，總歸吃得飽穿的暖。就你家這條件，你妹妹不走那才是受苦受罪。”衛大娘四下裏打量著這個家。

　　孟清一瞬間察覺出衛大娘是個還有一絲良知的，眨了眨眼睛，摟著桂花突然大哭起來。

　　“我可憐的妹妹啊，姐姐無能，前幾天那是豬油糊了心，想要把你賣到個好人家。可是姐姐後悔了，金窩銀窩哪如自己的狗窩啊！今兒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不能把你小小年紀的就送出去。”

　　說著，就朝外頭的水井走去。

　　孟桂花本就害怕，立刻跟著嚎哭起來，孟財旺以為姐姐真要跳井，也哇的一聲哭了。

　　一時間，老孟家一片鬼哭狼嚎。

　　“行了，算你這丫頭狠，今兒我認栽了！”

　　衛大娘已經被這一家人氣的七竅生煙了，可今兒要是這姐妹倆真的被逼著跳了井，她也就背上了人命，甭想從這村子裏走出去了。

　　為了這麼個又臟又醜的女娃，不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