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端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外麵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絲天光。
手上的傷口已經重新上藥包紮,還係上了一個漂亮的結。
這個打結方式......
秦端端往旁邊一看,果然看到一個約莫二十,麵如冠玉的青年。
此時他神情疲倦,卷翹的眼睫下有淡淡陰影,手撐在額頭上,閉目假寐。
“三哥,你怎麼來了?”
那青年猛地驚醒,看著秦端端,摸了摸她額頭,又去探她脈搏:“總算不燒了。”
秦端端神情愧疚,“你是才從西南回來嗎,怎麼不多休息一下。”
她記得上輩子這時候,三哥秦軒明明該在西南救治疫病的,怎麼提前回來了。
“臨時回來,結果就遇到你受傷。”秦軒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小笨蛋,體諒三哥辛苦,就照顧好自己啊,姑母派人來找我說你昏迷不醒,嚇得三哥都要暈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秦端端啞著嗓子道歉,小臉蒼白,透著一股子沮喪。
秦軒這下是真的覺得不對了。
秦端端出生時,母親也難產去世,她不足月,生下來還沒有一隻貓崽子大。
生怕她活不了,家裏人便對她格外嬌寵。
所以秦端端從來都是嬌氣包,天真任性,做錯事了也昂著頭,何時有這樣乖覺。
莫不是,真的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欺負?
他本不讚同姑母叫封景來問話,現在卻改了主意.
想到這裏,秦軒一貫好脾氣都動了怒,他墨色的眸子裏閃動寒光,卻不敢叫秦端端察覺。
隻能壓著怒氣溫聲道:“端端,你告訴三哥,是不是封景欺負你了?”
“封景?三哥你怎麼這麼說?”秦端端一愣,沒明白秦軒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在宮中住了這麼久,從來沒受傷。怎麼一遇到封景就出了事,難道不是跟他有關?”秦軒冷著臉,”姑姑給他一些教訓是應該的.”
“姑姑吧封景怎麼了!”秦端端聲音發顫.
“她叫封景來問話.......”
秦端端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問話的意思就是打廷杖,她受了這麼大罪,想在封景哪裏討好,轉眼姑姑就又得罪他了!
不行,她得去阻止姑姑!
“三哥,我好餓,你去廚房幫我煮一碗甜湯好不好?”秦端端壓著心焦,哄著秦軒.
秦軒揉揉她腦袋,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等他一走,秦端端猛地掀開被子,一下就跳到了地上,鞋都來不及穿.
她白嫩的腳丫就踩在漢白玉的地麵,快的連門口的宮女都反應過來,小小的身影就衝出了房間.
白牆紅瓦,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下著雨.
隨著雨聲鼓蕩的是秦端端心跳聲.
她根本感覺不到細密的雨絲打濕了衣裙,呼嘯的冷風刮過。
隻想著快點,再快點.
長廊上,一眾宮女看著秦端端瘋魔似的跑過,半響都沒回神.
秦端端氣喘籲籲來到正殿時,廷杖已經打了一半。
皇後冰冷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封景,你到底是如何蠱惑郡主的替你受過!如實招來!”
被宮人按在長凳上的封景不發一語。
即使廷杖沉重的砸下,砸得他氣血翻湧,嘴角不住得流血,也沒有哼出一聲。
他近乎麻木又惡意得想著。果然,又是這些無聊得把戲。
那個糯米團子樣的小人,也和這宮裏其他惡心貨色沒什麼兩樣。
甚至更加低劣!
施舍一些恩德,想讓他感激涕零,又叫他知道,這不過是又一次耍弄他的手段。
他從進來就沒開過一次口,眼神是一種無動於衷的漠然。
彷佛被打的皮開肉綻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這樣的神情立馬激怒了皇後,她勃然道:”還不說,換鞭子,繼續抽!蠻夷賤種,果真不忠不孝!”
這句話說出,封景不怒反笑。他的牙齒被血染紅,看不清內裏,像是一個血洞。
他瞳孔極深極黑,鳳眼裏涼薄的讓人心驚:。
秦端端在門口看到封景的模樣,,心都要嚇得停跳了。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
封景分明是恨極了!必須立馬阻止姑姑!
“住手!”秦端端從殿外撲過來,攔在封景身上.”誰敢再打!”
“端端?你幹什麼,讓開!”皇後肅然道:”這不是你胡鬧的時候!”
“我沒有胡鬧!明明是封嶽紮傷了我,姑姑為何要去為難一個無辜的人?”秦端端牢牢的擋在封景身上,小小的身體盡力遮蔽他的位置.
“他無辜?你和封嶽素來無怨,他也不會傷你,為何平白無故會起了爭執,不是他蠱惑你還能是什麼?”皇後厲聲道.
還有一層緣由皇後沒有說.
她忌憚封景,更害怕封景真的有什麼邪術迷了秦端端的神智。
封景生來不祥,接生的穩婆第一次看見,大喊妖怪,差點把他直接扔在地上摔死。
要不是封景有個皇子身份,早就被掐死了。
饒是如此,皇帝震怒,直接處死了封景的母親,和數位伺候的宮人。
他一出生,就背負了十數條人命和弑母的罪名。
所以問了秦端端受傷的緣由,她沒有第一時間找封嶽的麻煩,而是把封景抓過來問責.
秦端端看了看封景的後背,那皮肉已經變成了深紫色。
中間是翻開的血肉,肩頭的位置被廷杖翹起的木刺深深的劃了一道,顯出一道溝壑。
血液在凳子下麵積了一小灘。
上輩子沒有她的幫忙,封景隻會被打的更狠吧。
秦端端說不上心裏的情緒,隻是更加大聲道:“是三皇子和封嶽先找他麻煩,也是我先自作主張為他擋了封嶽的欺淩。為什麼姑姑不去找封嶽,不教訓壞人?”
秦端端小臉漲紅,嗚咽著:”難道就因為封景無人護持,姑姑就這麼欺負他?秦家這樣的做派,傳出去,活該被恥笑!”
一滴淚,突然落到了封景臉上。
明明砸下來都看不到痕跡的一滴水,卻讓冰冷的身體有了知覺。
背上這個發抖的小團子,是在哭?
為他哭?
怎麼可能!
封景麵無表情的反駁了自己的結論,甚至十分不悅。
這涼涼的水痕還沾到他身上,令人厭煩。
“你!你!反了!”皇後氣的站立不穩,還是芸香一把扶住了她才沒摔倒。
一向乖巧可愛的秦端端竟然對她這樣說話,果然是被這個不祥的人迷了心智。
皇後不再多說,下令道:”拉開郡主,送她回房.”
宮女們就來拉秦端端。
秦端端哪能讓她們拉走,要是這一走,她可就前功盡棄,再也挽回不了封景了。
她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扣住長凳,指甲甚至因為太過用力,翻了過來,已經隱隱顯出了血跡.
蔥白似的細嫩的指尖在封景眼前腫/脹泛紅.
封景目光陰冷,瞥過一個拉著秦端端的宮女.
那蝕骨的殺意竟然嚇得那宮女丟了手.
秦端端獲得片刻喘/息機會。
她心急如焚,實在害怕前世的悲劇重演,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姑姑,你知不知道!封景是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