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來人穿著一身略顯陳舊的皇子衣飾，身形俊秀，若茂林修竹。

五官深刻，眉目幽邃，渾身散發著寒冽的氣質。

隻是那遍布全臉的血色筋絡完全破壞了他麵龐的俊朗，隻剩下了怪異和可怖。

隨著封景緩緩走入，不斷有人發出抽氣聲。

還有膽子小的，竟然直接從座椅上嚇得跌下來，搞得動靜極大。

隻是因為一個胎記，就把這些目中無人的大臣勳貴們就弄得人仰馬翻，實在可笑可悲。

其中一個花白胡子的勳貴直接道：“這，如此不詳之人，怎可上殿，實在有辱斯文！”

三皇子封玨更是震驚。

封景被養在貴妃宮裏，平日過的比狗還不如，是他隨意欺辱的對象。

要是他有了機會告狀，對自己可不是好事情！

他踢了踢身邊坐著的封嶽低聲道：“趕他出去。”

封嶽會意，跳起來激動道：“封景，你這樣身懷詛咒之人來此，是何居心。是想讓宴會也沾上你的晦氣嗎？來人，拉他出去！”

一時附和者極多。

封景站在殿內，神情無悲無喜，彷佛這些莫大的惡意都與他無關。

秦端端是殿內唯一為封景擔心的人。

她以前知道封景過去處境艱難，重生後也親眼見到他受欺負。

可從來沒有這麼明顯的意識到，他是多麼的艱難。

隻是因為臉上的胎記，這些王公大臣，耄耋宿老對他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避如蛇蠍。

彷佛他是什麼必須掃除的臟東西？

可事實上，封景沒有危害過其中任何一個人。

秦端端不由得鼻酸。

她求助的看向皇後。

皇後接到她的眼神，本想讓封景吃點苦頭再幫忙，也隻能收回打算：“慢著。”

守衛們張牙舞爪的衝上來，還沒碰到封景，就被皇後喝止了。

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皇後。

皇後今日著全套冕服，威儀十足：“封景也為皇子，自然可來家宴，你等都退下。”

皇後出麵回護，三皇子封玨頓時坐不住了：“母後仁心，隻是四弟的出身我們都知曉，兒臣真的擔心會衝撞了父皇母後。”

三皇子轉身對封景：“不如這樣，四弟見過父皇母後，便回去。為兄讓禦膳房送一桌宴席過去，與我們遙祝，這樣既能全了四弟孝心，也能保證安全。”

這“兩全其美”的提議一出，頓時許多人都讚揚起來。

“不愧是三皇子，思慮周全，好！”

“三皇子果然是無暇君子，竟然替這蠻夷說話。”

“三皇子作為朱派領袖，連個不詳之人都能容忍，氣度如此，令人敬佩啊。”

而三皇子則笑容得意，挑釁的看著封景。

雖不知這蠻夷賤種是如何搭上皇後的，不過，他都會讓這賤種無法得逞。

秦端端擔心的看向封景。

這些人根本不把封景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連他和自己親人一起慶祝中秋，都不允許！

封景很平靜，但隻有秦端端從他微抿唇瓣的動作窺見一絲蒼涼。

“此言差矣。”一片稱讚間，卻突然有個不和諧的聲音。

封玨笑容立刻一收，麵色不逾。

說話的人，卻是秦言。

他察覺了秦端端和皇後的交流，立刻推斷出了封景到來是因為秦端端的關係。

雖然不知道為何，但他要維護妹妹的決定，更要維護皇後命令的威嚴。

“三皇子所謂出身，就是那個詛咒的傳言麼？”

秦言語氣淡然，但有種不可置喙的威嚴：“子不語怪力亂神，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鬼神，三皇子作為朱派領袖，難道把這句話忘了麼。”

朱派就是尊崇聖人一切學說，把聖人的話奉為準則。

封玨剛剛看似孝順，實際借題發揮，違反聖人教義。

不過除了秦言，可沒人敢當場指出封玨的錯誤。

被當眾打臉，封玨臉上青白交加，藏在袖子裏的手緊了又緊才沒失態。

他強行扯出一個笑容：“秦相指點的是，封玨唐突了。”

皇後，秦言都要保封景，連皇帝也隻是黑臉，其他人還敢說什麼。

於是，封景還是留了下來。

但沒有好位置，坐在了秦端端後方，幾乎看不見人。

皇帝才稍微緩了臉色道：“開宴吧。”

鼓樂齊奏，歌舞翩躚。

宴席正式開始，第一件事情就是報禮。

各家送的禮物由專門的太監高聲喊出，若誰的禮物合了皇帝心意或者尤其珍貴，則就有了獨一份的麵子。

“秦家中秋賀禮：和田白玉擺件十尊，瑪瑙珠串五十，翡翠......。”長長的禮單唱到最後，唱名太監一頓，“金礦一座。”

大廳轟然起來，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議論。

前麵無數珍寶也就罷了，秦家竟然還送了一座金礦！這是多大的手筆！

皇帝都愣了一下。

皇後無子，秦家的禮物也等同於皇後的麵子，於是皇帝忍不住望著皇後道：“梓潼，這......”

皇後淡淡一笑：“秦越將軍前些日子上山練兵，發現山石有異，昨天終於確定是一座金礦，此等寶礦現世，自然是皇恩浩蕩，合該獻給皇上。”

皇帝被皇後這番話說得高興極了，大笑道：“好好好，秦家真乃國之棟梁。”

有了秦家這份禮物，皇帝開始的不開心總算衝淡許多，對皇後的不滿也少了一些。

隻要秦家還是這麼乖覺，就算他不喜歡皇後，也還是會供著她。

秦端端聽了，偷偷撇嘴。

狗皇帝，給了這麼多錢都填不滿胃口，後來還惦記秦家的家產。

要不是如此，也不會害的大哥去幫人爭皇位保護秦家，與封景仇恨更深。

她這生動的小表情，隻有一直注意她，又離她很近的封景看到了。

封景忍不住想笑，隻能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笑意。

這小奶糕對皇帝都這麼不敬，還真是膽大包天。

不過，在自己麵前倒是軟糯糯的好欺負。

意識到這一點，封景莫名有點暢快，方才的鬱氣也少了一些。

秦端端此時恰好回頭，看到封景帶著笑意的墨色雙眸，不由得一個激靈。

這暴君，怎麼突然這麼開心？？

他不會要搞什麼幺蛾子吧？

嘀咕了一陣，秦端端慫慫低頭。

反正，反正暴君要搞事情，她也阻止不了，還是當作沒看到。

有了秦家的壽禮，其餘人的都顯得失色。

唯有三皇子的一副萬壽圖，得了皇帝的一句誇獎。

禮單已經唱到最後，卻突然出了岔子，隻見唱名太監結結巴巴道：“石，石頭一個？”

這禮物一說出來，大廳瞬間寂靜。

皇帝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