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郎水北有耿鄉,光武封耿純為侯國,俗謂之宜安城,宜安又是趙國李牧所建之城。
隻是昔日的光華早已退去,這裏在今日即將迎來一場大戰。
清晨,真定東門。
一直龐大的騎兵部隊快速出城,這些馬背上的兒郎無人說話,隻是用那飽含殺意的眼神看著前方。
緊隨其後,王辰率領的步兵部隊傾巢而出,此戰不成功便成仁。
萬餘大軍浩浩蕩蕩,化作前後兩段,向著耿鄉殺去。
而另一邊,宜安城外不遠。
一支行軍較為鬆散的部隊正在緩緩前進,雖聲勢浩大,但是卻毫無紀律性可言,更像是臨時拚湊的民夫。
他們緩慢的向著前方前進,根本不知道在遠處的真定,一支緘默肅殺的騎兵隊伍正向著這裏靠近。
他們麵上也有著高昂的士氣,一路上有說有笑。而在他們身後十餘裏的位置,一支更為龐大的軍隊正在向著這邊移動。
為首的人身穿皮甲,披著一件黃色道袍,穩坐中軍,閉目養神。
毋極城,有一支軍隊出城,向著下曲陽方向快速移動,這支軍隊的領隊正是令狐蔚。
三個方向,三支軍隊都在向著一個方向移動。
是夜,雙方在宜安城前下寨,距離不過三十裏地。
漢軍大營,雖已是人定時分,可大帳中的激烈討論並未停止。
這件事兒已經反複討論了一日,提出了不少方案,但是最終都還是將這方案給否掉了。
帳中,王辰雙手環抱,大手托著下巴看著麵前大桌上擺放的棋子,思索著。
麵前的人不斷提出一個個想法戰術,但是卻又被其他人給直接否掉。
王辰看了大半天,一直沒有說話。
就連劉備都提出了好幾個打法和策略,但恰恰卻被關羽給否掉了。
“你們以為我們最大的優勢是什麼?”王辰終於開口說話了,看著麵前的眾人,問道。
“騎兵!”王勇作為在並州生活時間最長對並州軍隊百姓最了解的人,他毫不猶豫的開口說出了己方最大的優勢。
“對!”王辰點頭,道:“這麼多年下來,咱們並州的爺們哪個不是極其擅長騎射?馬術不好,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並州人了。那麼你們知道敵人的最大優勢在哪兒嗎?”
“人數!”公孫彥道。
“對,是人數。”王辰道:“敵軍是我們的十倍左右,但是張寶不可能再陣前將這十幾萬人全部鋪開。就算他張寶再怎麼不會領軍,讓大軍不很前後左右,但是其也不可能將所有人放在一堆。但是有一點是可以共同的,就是這最前沿勢必會放上最善戰的士卒。”
“我的打算很簡單,咱們要靈活利用自己的優勢!”說到這,王辰伸出兩根手指壓在黑子上向前推出去,道:“所有騎兵以兩個陣列前進盡可能的靠近對方,但是要注意敵我雙方的弓箭射程。以環形騎射陣不斷的消耗對方前陣的精銳,這裏一定要注意射程。”
“然後步兵跟進,一旦步兵與騎兵達到一箭之地後,騎兵立即放棄騎射,直接突陣!”王辰手上的黑子快速將麵前的白子衝開,道:“我要用最精銳的騎兵部隊將他正麵最精銳部隊的陣型撕開一個口子,同時步兵以緊密錐形陣快速靠近。”
“一旦步兵入陣,騎兵馬上向敵薄弱地區突殺出去脫離戰場。”王辰一邊說著,一邊在手上的棋子上擺動著,道:“騎兵脫離戰場之後,不要走太遠。一旦發現可以直插敵軍中軍的機會,切不要放過,直接插入敵軍中軍,不惜一切代價將敵人中軍衝垮。一旦敵軍中軍被衝垮,那麼這場仗就算是勝了。”
“主公,可若是沒有機會嵌入敵軍中軍呢?”
“沒有機會?那很簡單,騎兵集中兵力衝殺敵軍左右任意一翼,隻要將他任意一翼衝垮,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況且,敵軍雖有十萬眾,可多是些烏合之眾,戰力不堪。而且現在張角在南麵節節敗退,這些人也沒有多大的戰鬥意誌。弟兄們,不要幻想任何援軍,我們隻能考慮用自己的力量來將敵軍徹底擊潰!”
“主公這般安排倒是妥當,可如此來負責接手正麵攻擊的步兵很有可能會陷入敵軍重圍之中,而且壓力很大,不知道我們這些將士能否承受得了。”
“沒辦法了!”王辰道:“隻能是寄希望於此了,屆時我親自坐鎮中軍,隻要騎兵擊垮了對方中、左、右任意一處,此戰可大獲全勝!”
最終,議論作罷了,王辰的戰術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夜,王辰卻難以入眠,躺在胡床上的他不斷用左手的模擬功能計算著下一戰的勝率,可是每一次計算的概率都在百分之六十。
‘再來一次.’
日中,宜安城西北麵。
雙方的決戰總算是要掀起了。
“敵騎來襲!”傳令的士兵扯著嗓子在軍陣中吼著,一個將軍打扮的人當即指揮士卒們在這空曠地帶布出了一個魚鱗陣,等候著即將到來的騎兵。
騎兵前陣,王勇手中畫戟向左一揮,與旁邊的趙雲分別領隊前往左右兩邊。
龐大的騎兵陣型立即化作了兩道巨輪,剛剛卡在這一箭之地的射程之內不斷旋轉,士兵們一道射程之內便將手中早已備好的箭射出去。
一時間,在環形騎射陣的作用下,箭如雨下,連綿不絕。
黃巾軍雖然不少有盾牌,但是在這宛若暴雨的羽箭攻擊下,還是倒下了不少士兵。射程內沒有倒下的人紛紛都躲在了盾牌之下,不敢探出身來。
被射中的人,哀嚎聲還未傳遠,便被緊接而來的羽箭射成刺蝟,一幕幕刺人心神,叫人畏戰。
“突陣!”
一聲暴喝之下,隻見原本還飛速奔跑的兩個環形陣立即便化作了兩道尖銳長龍,向著黃巾鬆散的前陣飛速衝去。
那飛速奔跑的騎兵就好似潰堤而來的洪峰,叫人不敢阻擋。
隻是這陣中,卻又往哪裏躲?
擋在前麵的,無不被撞飛,成為鐵蹄下的肉泥。而騎兵們手上的環首刀更是奪命利器,隻是輕輕一帶,便能夠連皮帶骨削掉血肉大片。
洪峰之力,終有盡時。
等著馬匹的衝力到了盡頭,黃巾人數的優勢則開始慢慢顯現出來。一個騎兵往往要遭受四到五個人的圍攻,雙手難敵四手,不少士兵被長槍紮死在馬上。
饒是趙雲和王勇,仗著一身的勇武,在這陣中也殺得漸漸吃力起來。
但所幸的是二人總算是完成了王辰交代的任務,撕開了一道口子。
“咚!咚!咚”
戰鼓之聲從來路急速響起,讓這陣中的騎兵們重新燃起了對勝利的希望。
前軍,王辰殺意淩人,手上長槍向前遙指,喝道:“殺!”
“殺!”
身後早就摩拳擦掌的士兵們以槍盾為主結成錐形陣,向著前方的戰場快速移動。
有了步卒的加入,騎兵的壓力頓時輕鬆了下來。
雙方在這宜安城外戰成一團,鮮血彙聚在低處,流入成郎水中,將大河染得通紅。
一具具屍骨無力倒在了這荒野之間,或許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的隻是家中缺衣少糧的親人,隻是倚門翹盼待君歸的妻兒?
隻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在這裏劃上了句號。
戰火之後,又有幾人尋夫遺骨,踏遍萬水千山,最終也隻能抱著遺憾化作一縷孤魂。
張三的嘴角嚇的發紫,他的麵上不知道從哪裏帶來的血跡,雙目中驚慌失措,他想要活下去,在心中想著滿天諸神不斷祈求自己能夠活下去。
他看著自己的戰友被人活活劈成兩斷,鮮血混著一些莫名的汁液溢出,腥臭無比。
他嚇的握著武器的雙手不停打顫,他隻是一個想要吃上一口飯的人,他想要活著,不想死,還想著能夠留著一條命回去,再去看看家中的父母。
“殺!!!”
突然,麵前一個張牙舞爪的敵軍突然出現,手上的利劍快速捅入他的腹中,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利刃將自己的肚子化開,切斷了自己的腸子,也能夠感受到鮮血快速湧出的那一瞬間。
他再無力站著,當即便跪在了地上,看著麵前噴濺而出的鮮血,那是自己的血嗎?
他開始害怕,我會不會死在這裏?會嗎?害怕再不能見到家中已經老去的父母,他想要哭,可是卻擠不出眼淚。他抬起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四周,但是卻根本就無人理會他,他感到了無助。
看著自己的泛白的腸子從肚子的傷口中不斷翻滾出來,他害怕,但是卻鼓足勇氣用顫抖的手想要將他們塞回去,可是塞進去了又滾落出來,塞進去了又滾出來。漸漸的,鮮血已經完全將泛白的腸子染紅。
他能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最終,他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動作。
想要抬起頭看看長空,卻被擁擠的人群擠倒在地。
在腳步的間隙之中,他看著長空,好似看到了臥病再床的父親身體又好了,好似看到已經哭瞎的母親正在向著自己招手,讓自己回去。
他露出一抹笑容,釋然,滿意。與這殘酷的戰場,格外不同。
“隨我殺出去!”王勇大喝一聲,開始在這陣中集結騎兵,向著北麵突殺出去。
有兩員虎將開路,又有步兵相助,這沿途的黃巾都唯避之不及。
騎兵從這陣中殺了出去,王辰嘴角輕笑。
他將目光看向陣中不遠處,劉備和張飛正領人在陣中殺得不亦樂乎。隻可惜了這張翼德,如果不讓劉備捷足先登,隻怕也成了自己的部將。
隻是可惜了。
戰鬥越來越趨於白熱化,王勇和趙雲領著騎兵遠遠絕塵而去。
敵軍後陣,煙塵滔天。
喊殺之聲大作,卻原來是張寶將中軍壓了上來。
一時間,黃巾士氣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