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小二當時並沒有在意，把紙人紮好了，放在他住的那屋的牆根上，全當作一個玩意兒。每天還是該幹嘛幹嘛，王老七出黑兒的時候，他還是跟著一起去。

　　這天夜裏，他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下床去撒尿，往回走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喊他，他轉頭看，也沒看到人。

　　他以為，是他自己聽錯了，沒多想，就回去繼續睡覺。

　　第二天早晨起來，王老七的老伴說雞窩裏少了一隻雞，王老七說許是黃鼠狼叼走了。

　　可王小二卻在房後，發現了一堆雞毛。他看到了雞毛也沒吱聲，隻是在心裏想，這黃鼠狼還挺厲害，連雞骨頭都吃了。

　　又過了兩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王大勇就問他，有沒有聞到屋裏有股血腥味。

　　王小二這幾天總跟著他爹東跑西顛的，累的懶得說話，王大勇提起這茬他根本就不想理他。

　　他就說：“哥，你是不是在家裏呆的時間太長了，屋裏怎麼能有血腥味呢！別瞎琢磨了，趕緊睡覺吧！”

　　夜裏，王小二睡著睡著，就聽到屋裏有很大的嚼東西的聲音。

　　他以為是王大勇半夜餓了，在吃什麼好吃的，他就有點不耐煩。心想，你吃東西就吃東西吧，要不就到外屋吃去，要不就小點聲！這咯嘣咯嘣的，可省的別人聽不見！

　　可等他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雙黑洞洞的黑眼珠，正死死的盯著他。

　　那黑眼珠的主人就站在牆根，手裏捧著什麼東西，正在往嘴裏送。嘴裏發出咯嘣、咯嘣的嚼東西的聲音。

　　王小二嚇的一個激靈，那點還殘存的困勁一下子就讓這東西給嚇跑了。他心想，這麼大的動靜，他不會是在嚼骨頭吧！

　　王小二趕緊去推王大勇，推了半天王大勇也沒什麼反應，王小二心裏就是一沉啊！

　　心想，完了完了，大勇這幾天身體弱，一定是已經著了這鬼東西的道了！

　　咯嘣、咯嘣嚼東西的聲音一直不停，而且站在牆角的那個人的眼睛，一直盯著王小二。

　　王小二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半眯著眼睛裝睡。

　　他看著那黑影心裏有些納悶，按說他家有陰陽先生，一般的邪祟不敢到他家來，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膽子竟然這麼大！

　　他正想著，縮在牆角的黑影突然動了。

　　他似乎終於吃完了手裏的東西，把兩隻手垂到了身體的兩側。然後向著王小二的方向，往前邁了一步！

　　王小二的頭皮一下子就麻了！

　　他還沒搞清楚對方是什麼東西，人家已經要開始行動了！

　　他剛才吃的到底是什麼啊？是王大勇的骨頭嗎？現在骨頭吃完了，又要來吃自己的啦！

　　他的心猛烈的跳動著，咚咚咚的像打鼓一樣。

　　他把手伸到被窩外麵去摸，希望能摸到點什麼東西，用來防身。

　　摸了一會，就把掃炕用的笤帚摸到了手裏。

　　不管對方是鬼還是怪，他心想，我這手裏有家夥，怎麼也能擋上一下。

　　他剛把笤帚攥進手裏，那黑影已經來到了王小二的頭頂了。

　　說時遲那時快，王小二拿著笤帚掄圓了胳膊，就朝那黑影掃了過去。

　　那黑影看上去動作遲緩，還有些僵硬，可躲開笤帚的時候，動作可是挺快，一下子就蹦出去挺遠。王小二心想，這鬼東西，走路像飄，難不成是哪來的惡鬼！

　　他從炕上坐起來，就把屋裏的燈給打開了！

　　打開燈以後，王小二才終於看清楚，剛剛他看到的那個黑影是個人！

　　這人穿了一件粉色的上衣，綠色的褲子，一雙紅色的鞋，這鞋上還繡著花。隻不過鞋麵和那花都是紅色的，如果不是在這麼近的距離看，根本看不出來，他的鞋上還繡了花！

　　那人的臉色極為蒼白，兩邊的顴骨還塗了兩個血紅色的圓圈，嘴角掛著一道鮮紅的血跡，眼珠子像墨汁一樣黑，在他轉動眼球的時候，會露出大片的眼白。

　　特別是，此時他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笑起來極為的猙獰！

　　王小二用笤帚指著那人，問：“你到底是誰！”

　　此時，王小二的底氣還是蠻足的，這畢竟是在他自己家，他爹又是陰陽先生，什麼樣的邪祟敢在他家撒野啊！

　　那人歪著頭看著王小二，愣了一會，才用極為嘶啞的聲音慢慢的說：“我、是、小、紅！”

　　王小二聽了那人說話的聲音，耳朵都有點疼，心想，就你這男不男女不女的，還叫小紅！

　　他又問：“你半夜到我家裏來，到底想幹什麼！”

　　那人指了指牆根，說：“我、家！”

　　王小二一聽，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哪裏來的邪祟，竟然敢跑到陰陽先生的家裏來安家！你既然不知天高地厚，也別怪小爺我無情！

　　他馬上從旁邊抽出一道鎮鬼符，朝著小紅就擲了過去。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小紅不但沒有躲開，還伸手把那紙符用兩根手指給夾住了！

　　王小二看到這情景，頭就是嗡的一下！這是什麼鬼東西啊！竟然不怕鎮鬼符！

　　他又想，也許是他畫的符又不靈了，對這鬼東西起不了作用！

　　他見鎮鬼符不管用，又對著小紅撒了一把黑沙子！沒想到這一把沙子，把這紙人給激怒了！

　　這回小紅沒再等在原地，他一下跳了起來，躲過了王小二丟過去的黑沙。下一刻，他竟然已經落在了炕上，伸手就把王小二的脖子給掐住了！

　　王小二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有這麼快的速度，一個不防備，就被他給撲倒在了炕上。

　　“爹！救命！”王小二抓著小紅的手腕，想把小紅的手給掰開。

　　可眼看著他就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他在倉促之間喊了一句救命，可那聲音小的可憐，估計不等這聲音傳到東屋，就已經消散在空氣裏了。

　　這時，王大勇揉了揉眼睛，小聲嘀咕著：“二子！你又幹嘛呢！大半夜的不睡覺，開了燈怎麼也不關呢！”

　　王小二見王大勇沒事，還在說話，心裏就是一喜，兩隻腿緊著的在炕上搗騰，希望他弄出的動靜，能把王大勇給叫醒。

　　王大勇翻了個身，麵朝王小二這邊，不過還是閉著眼睛。

　　他又嘟囔：“趕緊把燈關了！有事白天再搗鼓！”這時候，他的口氣就有點不耐煩了。

　　王小二心想，我的哥唉！你怎麼像個豬一樣，這麼能睡呢！你再不醒，我可就要斷氣了！

　　這一會的工夫，王小二的臉已經憋成了鐵青色，舌頭也不自覺的從嘴裏伸了出來。

　　王小二拚上最後一絲力氣，身子往王大勇那邊挪了挪，抬腿就給了王大勇一腳。

　　這一腳，王小二可是用了十分力氣，王大勇被他踢得嗷一聲就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我說！二子！你這是......”

　　王大勇一句話沒說完，見王小二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知道事情不對，起身對著那人就是一腳。

　　又連忙喊：“爹！快過來！我這屋鬧鬼啦！”

　　王老七睡的迷迷糊糊，被他老伴給推醒了。

　　“老頭子，你快去西屋看看，我怎麼聽著叮咣的有動靜！剛大勇還說他們那屋鬧鬼！”

　　王老七一聽，馬上爬起來，趿拉上鞋就往西屋跑。

　　跑到屋裏，就看到那個臉色蒼白的人，正一手一個的把王大勇和王小二摁在炕上，掐著他倆的脖子。

　　王大勇和王小二雖然奮力掙紮，可就是擺脫不掉。

　　王老七馬上轉身出了門，弄了半盆水，對著那人就潑了過去。

　　原本凶悍的小紅，被水潑中以後，像是遇到了很可怕的東西，他連忙收手，推開窗戶就跳了出去。

　　王小二揉著發疼的脖子，就要往外追。

　　王老七叫住他，說：“別追了，等白天他自然會回來！”

　　王小二就問：“爹，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王老七哼了一聲，坐在了炕沿上，說：“你難道不覺得他眼熟嗎？”

　　王小二心想，眼熟什麼啊，光顧著害怕了！

　　王大勇終於喘勻了氣，說：“那不就是你前幾天紮的那個紙人嗎！”

　　王小二仔細一想，那個小紅的樣子，的確跟紙人很像，可是紙人是死的，他可是個活的！而且，他那紮的紙人穿的是白鞋，鞋上畫的是粉色的花，那小紅的鞋是紅色的啊！

　　他說：“不可能啊，紙人怎麼變成真人了！我又不會大變活人！再說，鞋的顏色不一樣啊，這東西的鞋是紅色的！”

　　王老七問他：“你紮那個紙人的時候，是不是見血了？”

　　王小二說：“是啊，我的中指被高粱稈劃破了，有幾滴血滴在了那紙人的身上。”

　　王老七點了點頭，說：“這就對了！那紙人吸了你的純陽之血，就相當於你給了他一口氣！而且，這幾天他一直在吃雞，吸了幾隻雞的血，他的魔性自然就增強啦！有了魔性，便能殺人！

　　他吸的血還少，隻有鞋變成了紅色，如果吸的血再多一些，身上的衣服也會變成紅色！隻要他殺過了人，再想要對付他，就不容易啦！”

　　“爹！你是說，咱家那幾隻雞都是他吃的？”王小二仍舊在震驚中，還沒理清思緒。

　　王老七伸手在王小二的頭頂狠狠的拍了一下，厲聲說：“沒事兒就知道搗鼓紙人！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咱家又不是做紙紮活計的，別沒事就搗鼓那些東西！”

　　王小二連忙縮到了一邊，小聲說：“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紮紙人了！”

　　王大勇這時候問：“爹，那等他回來了咋辦？”

　　王老七說：“你們倆也別睡了，小心他再回來害人！咱們村裏有狗，狗辟邪，他走不出去多遠，等天亮了他自然會回來！他回來了，一把火燒了就沒事了！”

　　王小二和王大勇不敢再睡，幫著老娘燒火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