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機屏幕上顯示一小時之前有一條來自陸之燃的短信。

　　喬漾洗完了澡，隻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就從浴室裏麵走了出來，女孩兒白皙的肌膚上帶著點水汽，看起來朦朧清透。

　　已經快要十二點半了，月色明亮，瀉了一地銀輝。

　　喬漾從冰箱裏拿了一瓶冰鎮過的青檸汁，喝了一大口後，拿起手機，將那串電話號碼複製到了短信裏。

　　口腔裏酸酸甜甜的，她思考了很久，發出一條非常禮貌的短信：【於先生，請問您睡了嗎？】

　　等了三四分鐘，於九江並沒有回複她，估計是已經睡了。

　　喬漾有些忐忑，長按那串數字之後，還是選擇了撥通出去。

　　一大串忙音之後，手機裏傳出來了一道低啞的男聲，像是帶著厚厚的顆粒感，渾厚磁性，於九江意簡言賅，隻有短短一個字：“說。”

　　僅一個單音詞，聽起來就讓男人的語氣更加凶巴巴的了，從中還由內而外的傳出一種被吵醒後的不耐煩感。

　　喬漾咽了咽口水，聲音軟綿綿的像是一團白棉花，“於哥哥，晚上好呀。”

　　於九江大半夜的最聽不得喬漾這樣嬌滴滴的講話，他半靠在床頭，開了盞夜燈。

　　男人上半身沒穿衣物，八塊強硬的腹肌棱角分明的被暖黃的燈光暈染著，在空氣中勾勒出流暢自然的弧度。

　　“喬漾？”於九江啞啞的叫了她一聲，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

　　喬漾一頓，乖張的“嗯”了一聲。

　　於九江也沒問她為什麼會有自己的私人號碼，他斂了斂睫毛，聲音很輕：“有事麼？”

　　星辰細碎了一整個夜空。

　　喬漾差點淪陷進這虛假的溫柔裏，她甩了甩頭，心裏非常猶豫，如果現在讓於九江明天陪她吃晚餐，會不會因為吵醒了他，而適得其反？

　　但現在電話已經通了，男人被吵醒也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似乎是不太習慣這麼安靜，於九江又喊了她一聲，語氣微急：“喬漾，說話，出什麼事情了？”

　　喬漾回過神，還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忍著痛感，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沒什麼事，於九江，我就想提醒你早點睡覺，別熬夜呢。”

　　於九江：“......”

　　把好端端睡著的人一通電話吵醒後，再告訴對方早點睡不要熬夜。

　　這種蠢事也真的隻有這小姑娘能做得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了？”喬漾輕聲問了一句。

　　於九江被氣笑了，“喬漾，你最好別讓我看見你。”

　　這話其實沒什麼殺傷力，喬漾不自覺的撒起了嬌，她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桌子上，兩隻手指扭在一起：“我們明天不是還要一起去吃飯的嗎，你不能不看見我。”

　　“誰要跟你一起吃飯了？”於九江扯了扯嘴角，“你自說自話的本事倒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喬漾委屈極了，“於九江，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外麵多的是想和她一起吃飯的男人，偏偏喬淮今天撞見了最難搞的一個。

　　“這是待不待見的問題？”男人眼裏閃過一絲玩味，痞笑著說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你求求哥哥，哥哥明天就陪你去見家長。”

　　喬漾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並攏豎在桌麵上，然後指關節彎了一下，上半截手指指麵緊緊垂直貼在了桌麵上，呈現出一個“跪”著的姿勢。

　　“於九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現在確實是跪著和你說話的。”

　　男人笑了一聲，吊兒郎當的回答道：“行啊，那加微信開個視頻吧。”

　　他總得眼見才能為實。

　　喬漾不以為意，尾音翹的很高：“於九江，你還說你不喜歡我，你現在都變著法子想加我的微信啦？”

　　於九江直接掛斷了電話，懶得理她。

　　手機自動跳回到了最近通話記錄的頁麵上，喬漾低著頭，思考了很久才點進了修改備注裏，刪刪減減又是好一陣之後，終於確定下了於九江的電話號碼備注名。

　　【暗戀我卻死不承認的小王八犢子。】

　　喬漾看著這一長串備注名笑了很久，但畢竟是有求於人，她放低了自己的身段，直接把電話號碼複製到了微信裏，很快就跳出來了一個ID名為20的純黑頭像賬號。

　　她皺了皺眉，不太理解於九江為什麼對20這個數字情有獨鐘。

　　總該不會這是他的長度吧？

　　二十厘米就可以很引以為傲了嗎？

　　好友申請很快就通過了，喬漾正在打字，那邊的於九江直接發了兩條微信來。

　　20：【有什麼話白天說。】

　　20：【早點睡。】

　　喬漾訕訕的撤銷了輸入框裏的文字，收起了手機，然後爬到了床上，一夜好眠。

　　......

　　翌日清晨，五月末的天空幹淨明亮。

　　S市的氣候常年溫和濕潤，很養人。這個季節隻用在單衣外麵加一件薄衫就可以抵風寒了，但大街上不乏仍披著厚外套的人，還有頭鐵的已經穿上短袖短裙了。

　　陸之燃大早上就打來了電話，手機係統自帶的三全音在臥室裏來回循環播放，喬漾摘下眼罩，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昨天於九江被吵醒沒向她發火，還真的是好脾氣。

　　“你還沒醒？”陸之燃啃著包子，用頭和肩膀夾住了手機，他另一隻手滑動著鼠標：“昨天你給我的那張名片，我查了一下。”

　　喬漾揉了揉眼睛，“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礦泉水，一聽是正事，她清醒了一半：“怎麼樣啊？是好人嗎？”

　　陸之燃咬到了肉餡，鮮嫩的肉汁一下子飆了出來，他手忙腳亂的抽著餐巾紙，回答道：“他叫蔡興言，剛回國一個多月，是某金融公司的市場部總監，很愛去夜場玩，已經和五個女的分手了，目前還有一個正在糾纏不清當中。”

　　喬漾點點頭，附和了一句：“怪不得昨天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腦門上刻了人模狗樣四個大字。”

　　“還有個更勁爆的想不想聽？”

　　“什麼？”

　　“他已經結婚了。”陸之燃眼前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的檔案，“他老婆不上班，是家庭主婦，還沒回國，但在國外也是深居簡出的，應該不知道他在外麵那麼花心愛玩。”

　　喬漾說道：“那他就是我們的十五號目標了。”

　　“嗯，結合他前幾個女朋友來看，他喜歡玩的野的那類，你可以把你那些清純小白花的招數給收起來了。”

　　喬漾走進了衣帽間，已經開始挑衣服了。

　　陸之燃喋喋不休：“中午的時候你去新天地那邊逮孟則安就行，今天爭取給15號開個好頭後直接把14號也解決了。”

　　“嗯。”喬漾拿著一條黑色的皮質短裙在身上比劃一下，她突然想起：“對了，我今天還得去找於九江的，下午可能沒那麼多時間。”

　　陸之燃聽見她這樣說忍不住又想起了她昨天的那番豪言壯語，咧了咧嘴：“那我順便幫你查查於九江的資料，看看他喜歡哪款。”

　　“昨天孟則安不是說了麼，他有個三年都還念念不忘的初戀。”喬漾踢了踢全身鏡旁邊的橙色禮盒，心裏悶悶的：“你就查查他初戀是什麼樣的唄，我去當他白月光的替身就行了。”

　　陸之燃喝了口豆漿，“怎麼聽你這話跟像是喝了那82年的老陳醋一樣酸了吧唧的？”

　　喬漾也覺得自己心悸的莫名其妙，她敷衍答道：“不跟你說了，記得把蔡興言電話發我。”

　　衣帽間敞亮通透堪比樓下的大客廳，但喬漾不愛收拾，試穿過的衣服總是隨便揉成一團就塞進了衣櫃裏，地板上隨處可見各大奢侈品牌的袋子和禮盒，裏麵買的衣服和首飾連吊牌都沒有拆過，這裏馬上都要沒有能下腳的地方了。

　　喬漾換上了剛才挑的黑色皮裙，上麵搭了一件斑馬紋路的緊身針織衫。

　　鏡子的燈光打的她整個人又亮了一圈，長挑的身材凹凸玲瓏，盈盈一握的細腰下是一雙筆直勻稱的雙腿，火辣明豔。

　　大腿背麵中部有顆不起眼的小黑痣。

　　陸之燃已經把蔡興言的聯係方式發來了。

　　喬漾邊打理著奶茶灰棕色的卷發，一邊撥通了蔡興言的電話，她很直接：“蔡先生您好，我是喬漾。”

　　“喬漾？”蔡興言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是這聲線很耳熟，他反問道：“你是昨天那位很漂亮的女士吧？”

　　“是呀，您今天上午有空嗎？”喬漾坐到了梳妝鏡前，慢條斯理的問道：“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請您喝一杯咖啡呀？”

　　蔡興言笑著用英語回答道：“It's my pleasure.”

　　喬漾無聲的對他這句英文翻了個白眼，思量道：“那我們在新天地見麵吧，我把咖啡店地址發您手機上。”

　　“沒問題。”

　　掛了電話，喬漾很快就化好了一個淡妝，正在換鞋準備出門時，喬淮把今天晚餐餐廳的的預約信息發給了她，還順帶叮囑了一句：【早晚溫差大，出門記得帶件外套。】

　　喬漾本想著掙紮一下把這頓晚餐給推掉的。

　　沒想到喬淮早就洞察了她的小心思，搶先一步發問道：【昨天你該不會是編謊話騙我呢吧？其實倒地上那喝醉了的才是你男朋友？】

　　危險的氣息逼近的越來越快了。

　　承認醉鬼孟則安是她男朋友很危險，但如果兩個都不承認，喬淮就會認為她大晚上和兩個男人出現在酒店裏肯定沒什麼好事，那下場絕對比打斷腿還慘絕人寰。

　　進退兩難，喬漾戰戰兢兢的回了個【不是的】，害怕文字太蒼白，喬淮不相信自己，她點進了和於九江的微信對話框，發了一句：【親親男朋友，早上好呀！】過去。

　　然後她把這僅有三句對話的聊天記錄截屏給了喬淮，發了一條語音：“哥哥，我和於九江好著呢，真的沒有騙你。”

　　喬淮發了個點讚的表情，“那你們今晚準時到，我不喜歡遲到的人。”

　　於九江納悶的看著手機上喬漾發來的那句：【親親男朋友，早上好呀！】，不知道這小姑娘又在整什麼幺蛾子。

　　喬漾鬆了一口氣後，急急忙忙的重新返回到了和於九江的對話框裏，長按著剛才那句消息，一氣嗬成的點了撤回。

　　於九江眯了眯眼，口腔裏滿是薄荷的清涼，他發來了一句：【喬漾，我都看見了。】

　　不僅看見，還截屏保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