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清頭戴珍珠冠冕，垂下來的玉簾遮住了他的容貌，讓人看不清臉上表情。

但清晰的，清脆的聲音，卻響徹開封城頭，讓所有人聽見。

他年少繼位，少不更事，便由王後垂簾聽政。

雖然貴為皇帝，卻不能參與任何國家大事。

每次上朝，都是如傀儡一般坐著，隻帶一雙眼睛一雙耳朵，去看去聽。

看那朝堂袞袞諸公，聽那歌舞升平的阿諛奉承。

然而，無論那些人怎麼掩飾，都掩蓋不了大宋國土被七個神侯國瓜分的現實。

他感到無比羞辱，卻又無可奈何。

直到王後終於病逝，直到他終於掌握了大權。

可這時候，有關楚神侯封地的事情，也已經完成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殺了權臣龐遂，悍然帶人登上城頭，打斷協議。

可千算萬算，他沒算到楚神侯竟然親臨開封城。

當金烏出現的那一刻，當身邊人齊刷刷跪下的那一刻，趙清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弱小。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退讓。

大宋國土已經十不存六，如果再答應了楚神侯的要求，泱泱大國就要土崩瓦解了。

到了那時候，天下大亂，他趙清就會成為趙家皇族的罪人。

屆時，他如何自處？

所以，這一刻，趙清鼓足勇氣，抬頭與楚神侯金烏對視。

開封城頭響起他斬釘截鐵的聲音：

“朕不答應！”

城頭上下，城內城外，所有聽見這句話的人，都驚呆了。

楚神侯金烏更是眉頭微皺。

“你不答應？”

這個趙家最後的崽子，這個當了幾年傀儡，上朝隻知道“嗯嗯啊啊”的崽子，竟然膽敢拒絕自己？

是我金烏提不起刀了，還是你趙清思路騷了？

“楚地自千年伊始，就是大宋領土。太祖皇帝封楚神侯，目的隻是管理封地，以藩王自治。”

“這已經是莫大恩德，如今你得寸進尺，竟想稱孤道寡，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我若答應，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對得起大宋百姓。”

撕破了臉皮，趙清也就豁出去了，梗著脖子抬頭怒斥。

金烏氣極反笑：“大宋百姓？”

“我楚地數百萬人，不是大宋百姓？”

“若是，那我楚神侯之意，就是他們之意，就是大宋百姓之意。”

趙清毫不退讓：“楚地不過大宋之一，不能代表大宋百姓。”

金烏嗬嗬而笑。

“楚地不能代表大宋百姓？那齊地、魏地、越地能不能代表呢？”

“這開封城頭，六國封地的人不少，必須不如問問他們的意見？”

“哦，差點忘了，六部尚書，也都是六國封地出來的人吧。他們能不能代表呢？”

話音落。

高台上，六部尚書急忙轉身跪倒，齊聲高呼：

“臣等認為，楚神侯金烏勞苦功高，可封王楚地，準其自治。”

“臣等認為，楚神侯金烏勞苦功高，可封王楚地，準其自治。”

“臣等認為，楚神侯金烏勞苦功高，可封王楚地，準其自治。”

......

六部尚書，當朝閣老，無一例外，全都跪地附議。

不僅如此，城頭上下，城內城外，百姓之中，衛兵之中，看客之中，更是接連跪下了無數人。

“請陛下封楚王地，準其自治。”

“請陛下封楚王地，準其自治。”

“請陛下封楚王地，準其自治。”

這一刻，大宋皇帝趙清，環顧四周，竟是沒有一個膽敢反對之人。

他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你們，你們......你們一個個飽讀詩書，口口聲聲口稱‘君父’，口口聲聲‘為君分憂’，事到臨頭，竟如此行徑？”

“還有你們......大宋國破山河，你們有什麼好處？戰火降臨你們誰能獨善其身？竟然助紂為虐！”

趙清顫抖著手指著台上群臣，指著城下軍民，隻覺得心中的信仰正在崩塌，整個人近乎崩潰。

因為視野的關係，他並沒有注意到，高台這邊，其實一直還有一人，沒有下跪。

陸飛孑然一身的站在原地，偏頭望著城頭那邊，心裏嘖嘖稱奇。

這小皇帝真可憐，沒想到自己身邊人，全都是敵人的人啊。

敵在本能寺，他怎麼可能翻盤啊。

“陛下，還需要請萬民意嗎？”

高空中，金烏雙手抱胸，戲謔的問。

大宋百姓？

文臣武將？

何其可笑！

在真正的力量麵前，他們不過就是隨風倒的牆頭草罷了。

更令皇帝趙清崩潰的，是他身邊人接下來的動作。

隻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忽然從懷裏取出一物，高高的捧起，對著天上的楚神侯金烏說道：

“神侯，傳國玉璽在此，您需要的話，小的可以馬上用印。”

轟地一聲，趙清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差點一頭栽倒過去。

他看著那小太監，指著對方怒道：“童罐，你敢背叛朕！”

“朕要斬了你！”

皇帝身邊，總有負責攜帶玉璽的太監宮人，一般來說，都是皇帝的親信之人。

而眼下，這個自小伺候趙清長大的太監，竟然當著他的麵，公然背叛！

這如何不讓趙清崩潰。

高空之上，金烏哈哈大笑。

“好極，好極！陛下，看來就連你最親近的人，都認為本神侯稱王，乃是天命所歸啊。”

“哈哈哈，現在，就差那枚氣運山河印了！”

傳國玉璽用印是為聖旨，代表皇帝的意誌。

而氣運山河印用印，則代表那大宋楚地的山河氣運，也應允了。

那個，才是楚神侯金烏在意的關鍵。

“轉運使何在？”

金烏大喝一聲。

滿城上下一片安靜。

忽地，那城外高台處，傳來一個正義凜然的聲音。

“本官印在人在，印王人亡。”

“想要氣運山河印，有本事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刷。

所有的人，全都將視線望向那聲音發出之人。

隻見一名大宋年輕官員，手捧印盒，目光決然，慷慨激昂的站在那裏。

八風不動。

正是大宋轉運使，陸飛！

他等的就是這萬眾矚目的關鍵時刻。

楚神侯春風得意，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自己跳出來公然反對。

那他還不得氣炸啊。

作，就要勇敢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