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的像是吐槽一樣,小啞巴無聲一笑,嫣紅的唇輕輕彎起,讓人晃了眼。
錦元挺感慨的,這樣一個美好的少年,若不是啞巴,也沒毀容,那得多好啊!
也對,上天是公平的,給你某樣東西的時候,也勢必會奪去一些。
就像她一樣,貴為皇太後,外人看來風光無限,衣食無缺,實際上他還不如一平民百姓來的自由自在。
如果可以,錦元倒願意做個普通人,哪怕一生庸庸碌碌,但求溫飽,也不求榮華富貴。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錦元也不敢停留太久,依依不舍的跟小啞巴道了別,這才離開。
錦元盡量挑一些偏僻的小路行走,再加上他身著宮女的衣服,並不引人注意,一路順利的回了東廠。
再次回到這如同牢籠般的房間時,錦元打量四周,心裏那塊消失的大石頭又重新壓了上來。
她突然發現,自己也就在小啞巴麵前才能無憂無慮的暢所欲言,不用在乎身份地位,尊稱與否。
但她也知道,論身份,論地位,他倆永遠都不可能有平起平坐的那一日。
司祈年雷厲風行,已經在著手調查這個案子了。
首先的突破口是那個報信的小宮女,涼亭的位置並不偏僻,來往的宮人絡繹不絕,為何偏偏隻有她一個人看到了,旁人卻什麼都不知情,這也太巧合了些。
司祈年二話不說,讓賀襄進宮一趟,將那宮女抓了起來,關進東廠。
榮太後倒是阻攔了,但這是司祈年的命令,哪她他是太後也沒有決定的權利,隻能任由賀襄將那宮女抓了回來。
“這個司祈年,實在太過分了,竟如此不把哀家放在眼裏!”
宮女才剛帶走,宮裏恢複寂靜,容太後氣憤拍桌,手指都在顫抖。
她是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司祈年權傾朝野,整個東廠都歸他管,哪怕是皇帝都得對他禮讓三分,更別說她這個做太後的了。
手上權利再大,那也大不過司祈年啊!
一個宮女匆匆跑了進來,歡喜道:“太後,小太子醒了!”
榮太後慌忙起身去了偏殿。
小太子確實醒了,太醫也已經把了脈,榮太後剛好進來。
“趙太醫,小太子情況如何?”
趙太醫連忙道:“太後寬心,小太子身體無恙,隻是嗆水過多而已,稍稍休息幾日便可完全康複。”
“太好了,太好了!”榮太後歡喜不已,命人全部退下,在小太子跟前坐下。
“孫兒,你可真是要嚇死哀家了!”容太後緊抓著小太子的手,又是高興又是慶幸。
她最寶貝的就是這個小太子了,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隻怕自己也活不出什麼了。
“孫兒,你快告訴哀家,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好端端的怎麼會落水呢?”
榮太後疑惑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擔憂。
小太子這才想起昨日發生的事情,慌忙起身,“皇祖母,皇太後在哪?”
榮太後臉色一沉,“你問那個賤人做什麼?”
“皇祖母,你誤會了,是皇太後救了我。”
榮太後猛地一愣,“你說什麼?”
皇太後救了小太子,這怎麼可能?
“皇祖母,孫兒說的是實話。”小太子一本正經的解釋,“孫兒被人推下水,的確是被皇太後所救,我隻看了她一眼,連聲道謝都沒來得及說,就暈過去了。”
榮太後神色一變再變,各種情緒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陰狠上。
“孫兒,你聽哀家一句話,皇太後不是救你的人,她是害你的。”
小太子連連搖頭,“皇祖母,不是這樣的,孫兒看得很清楚,就是皇太後救的孫兒。”
“哀家說不是她,那就不是她!”
榮太後猛地提高聲音,小太子小小的身子猛的一震,後怕的縮了縮脖子。
榮太後一向是最疼愛他的,鮮少有如此嚴厲的時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隻是把實情講出來而已,為什麼榮太後這麼生氣?
榮太後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激了,連忙緩和了些,柔聲道:“小太子,你當時落了水,周圍的情況也看不清楚,其實皇太後才是推你入水的人。又故意救你,才讓你誤會,明白了嗎?”
是......這樣嗎?
小太子皺了皺眉頭,稚嫩的臉上疑惑重重。
他怎麼感覺不是這麼回事呢?那個推他入水的人力氣非常大,一點都不像是女子,倒像是個男人,不是太監就是侍衛。
況且皇太後年紀也不大,哪來那麼大的力氣?若她真想推自己入水,必然是要害死自己,又怎會費心費力的救他出來呢?
眼瞅著小太子滿臉疑惑,榮太後變了變臉色,“孫兒,哀家是你的皇祖母,哀家怎麼會騙你呢?那就是你看錯了,皇太後心如蛇蠍,想要害你,你如何能把她當成恩人?莫說旁人,哀家第一個不答應。”
“真的是皇太後嗎?”小太子心裏也開始動搖了。
落水那會天色已經黑下來了,他看的也不是很真切,難道真是看錯了?
榮太後加重語氣,“哀家何時騙過你?傻孩子,你聽哀家的,準沒錯。”
眼看榮太後真的要生氣了,小太子趕緊改口,“孫兒記住了。”
榮太後這才滿意一笑,端過旁邊的藥碗,“來,把藥喝了。”
不知為何,小太子有些害怕這樣的榮太後,尤其是她還在笑,卻莫名帶著滲意,每一口湯藥都咽的很用力。
夜色越來越濃鬱,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在空中彌漫,東方傳來雞鳴聲,黑暗才慢慢散去。
錦元隻覺得頭沉的厲害,天色已經亮了許久,她還是昏昏沉沉的,卻又說不清為什麼。
才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一個丫鬟推門進來,錦元嚇了一跳。
“皇太後,榮太後請您到大殿去一趟。”
錦元一驚,“榮太後來了?”
“皇太後快去吧。”
這丫鬟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像機器人似的,彙報完所有的消息,轉身走出去,在門外恭候。
錦元正抓著一塊糕點,手掌慢慢縮緊,直到糕點化開變成粉末。
榮太後怎會突然過來,當初明明定好了三日之期,這才僅僅第二日,便如此迫不及待了嗎?
不去也不行,她不去,榮太後更有理由發難。
錦元隻好快速收拾一番,去了大殿。
等她到了地方後才發現,不止榮太後,就連皇後也來了,跟前還站著小太子。
錦元一走進去,頗有種三堂會審的感覺,手心裏微微發汗,腳步微顫,還是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她欠了欠身,行了禮,還沒開口呢,榮太後冷冷出聲,“皇太後,小太子都已經醒來了,你還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錦元微微一怔,“哀家不明白榮太後的意思。”
“不明白?!”榮太後冷冷扯唇,把小太子叫了過來。
“小太子,你告訴皇太後,那天落水一事到底怎麼回事?”
這件事誰來說都不好使,就得由小太子親口來說,才更能讓眾人信服。
這不,小太子才剛剛醒來,榮太後便迫不及待的拉著他過來了。
小太子似乎很膽怯,不安的盯著錦元瞧了許久,卻未多言。
皇後心頭一跳,連忙道:“皇兒有話盡管放心大膽的說,太後和本宮都在這,不會有人對你如何。”
她這話明顯是說給錦元聽的,像是將她的臉按在地上一般,絲毫不留顏麵。
小太子終於鼓足了勇氣,正要開口,外麵傳來一聲通傳——
“司大人到!”
榮太後和皇後皆是一變,狠狠皺眉。
司祈年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今早上打聽來的消息,司祈年出去辦事了,所以她們才敢過來,伺機向錦元發難。
本想趕在司祈年之前,讓錦元趕緊認罪,這件事也就揭過了,卻沒想到司祈年回來的這麼巧,剛好卡在節骨眼上。
這下可麻煩了,在東廠的地盤審問他人,當司祈年是死了麼?
莫說皇後,榮太後臉色也難看的緊,很不自然。
司祈年走進來,一眼就看見跪在地上的錦元,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眉目低垂,他皺了皺眉,卻未多言,抬頭直視二人。
“榮太後怎麼有興致來東廠逛逛?”
很平和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情感,但若真以為司祈年心如止水,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榮太後率先開口,“司大人,小太子已經醒來,落水一事他最清楚,哀家帶他來也是想盡快解決此事,以免傳出去壞了皇家清譽。”
司祈年鳳眸一眯,冷氣乍現,“本督主那日跟榮太後說過,這事由本督主親自處理,榮太後為何出爾反爾,插手此事?”
他就是質問的語氣,其中的不滿絲毫不收斂。
榮太後心裏忌憚,但仗著有小太子在旁,還是道:“司大人,哀家說了,小太子知道前因後果,司大人何不聽聽太子怎麼說,再下定論。”
昨晚都已經對好口供了,由小太子親自來捶錦元,必定能捶的死死的。
司祈年冰冷的目光轉向小太子,剛好與他對視,他脖子一縮,下意識的往皇後身邊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