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家院子的人一時都被餘老二混不吝的樣子給唬住了。

陳壯眼神陰鬱，正欲找時機對餘老二下黑手，就聽人群外一聲吼：“幹什麼呢這是？大晚上的不回家摟著婆娘睡覺，在這裏鬧啥鬧？”

一個六十來歲，頭發花白的老頭，叼著土煙杆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個拿土槍的年輕人。

陳家院子的人看見他，仿佛找到主心骨，連忙喊著大隊長。

陳大隊長走到院壩中，先瞪了陳壯一眼，轉身一臉溫和的對餘老二道：“小小年紀就動刀，萬一不小心傷了人，那可得進去吃牢飯，快把刀收起來。”

這話聽著像規勸，其實在威脅：你敢動刀，我就送你進去吃牢改飯。

一般小年輕，聽到這裏基本就被嚇唬住了，餘老二卻一點沒慫。

他特吊的撇了撇嘴角，慢條斯理的把刀收進衣服內，對陳大隊長說道：“我們隻是想贖回我妹妹，能和平解決，誰想見血不是。”

言外之意：你們要是扣著我妹妹不放，我不介意砍幾個人把事情鬧大。

陳壯婆娘呸了一聲，添油加醋把事情說了一遍，就開始委委屈屈抹眼淚：“叔爺啊，我們夫妻真的好命苦，用棺材本買個女兒回來養老送終，一天不到就要被搶走，嗚嗚嗚嗚，叔爺啊，你一定要為我們作主！”

陳大隊長聽得直皺眉，這年頭買賣孩子是犯法的，不過管不舉民不究，私下裏以過繼、送養的買賣不在少數。

現在動刀動槍打群架，事件升級，鬧到公社，他這個大隊長也做到頭。

但是，陳壯畢竟是老陳家血脈，總不能眼看著他百年以後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這年頭，隻要有錢，別說女兒，兒子也隨便買。

陳大隊長扯著陳壯到一旁嘀嘀咕咕。陳壯皺巴著臉不高興，但又敢怒不敢言，末了才不甘不願的憋出一句：“我聽二爺爺的。”

陳大隊長這才對魏柏道：“上午你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孩子就是陳壯家的。現在你們想把孩子接回去，是不是也得買？”

魏柏麵無表情，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你們開個價吧。”

陳大隊長豎起兩根手指：“兩百。隻要你們給兩百，這孩子你們馬上就能帶走，否則......”

陳大隊長啪嗒啪嗒抽了兩口土煙，沒再說話，但意思大家都懂。

眾人倒吸一口氣。

這不是趁火打劫嘛！

陳家人可真會摟錢。

中午二十買回來，現在兩百賣出去，半天時間，一進一出淨賺一百八......

地裏刨食的農民，一大家子好幾年也攢不了這麼大一筆錢。

陳壯兩口子這回賺大了。

有人羨慕不已。

魏柏譏笑一聲：“陳大隊長，你的心不誠啊！”

陳大隊長敲了敲煙杆子：“你愛買不買。”

餘老二低聲道：“真的用兩百買回來？我手裏沒這麼多錢啊。”

自打爹媽去世後，大姐就開始作天作地，一個月時間，把他們家裏的錢敗了個幹幹淨淨，現在根本拿不出兩百塊。

但是要放棄小妹，他們也做不到。

餘樂陽知道，自己掙表現的時候到了。

她清了清嗓門，大聲道：“算了算了，二百塊錢把我賣了也拿不出來。還是把孩子還給他們吧。上午是我買賣兒童，我有罪，我認罪，我現在就去派出所自首，讓公安出麵來管這件事。”

報了公安，買賣孩子的事就藏不住。

陳壯夫妻不以為意，他們不是第一次買孩子，以前都沒事，能被這個死丫頭嚇唬住？

陳大隊長卻老臉一沉。

下麵兩三個兔崽子盯著他的位置，這事要鬧大，他的位置肯定保不住。

他正要說價錢好商量，就聽人群外傳來一道低沉有力的男聲：“是誰在知法犯法買賣兒童啊？跟我回派出所交待清楚。”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兩個穿著公安製服的小年輕朝這邊走來。

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三個穿著便衣的年輕人，個個身型高大，看那架勢，應該都是公安。

這年頭，老百姓對吃公家飯的都心生畏懼，更何況是手裏有槍能抓壞人的公安。

五星大隊的隊員，下意識的藏起手裏的家夥，退出陳壯家。

陳大隊長臉色黑如鍋底，陳壯心虛，直往屋裏躲。

餘樂陽眨巴眼睛，咋回事，說曹操，曹操到？

她隻想扯虎皮做大旗，沒想真的把公安招來啊！

不過看陳大隊長臉都青了，她故意尖著嗓子，悲愴的喊了一聲：“公安叔叔，你們來得正好，請你們為我作......”

陳大隊長頭皮發緊，急得扯她一把，打斷她的話，搶先迎上去：“公安同誌，誤會誤會，我們都是老實本份的農民，哪有膽子知法犯法啊！”

公安同誌沉著臉：“我們聽得清清楚楚，什麼兩百塊錢把人帶走。”

這是沒聽全，陳大隊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有的事，我們是在開玩笑。”

“怎麼，你們都用法律來開玩笑？”公安同誌嫌棄的拔開他，徑直問餘樂陽：“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餘樂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陳大隊長。

陳大隊被一個小女娃捏住命運的脖頸，又丟臉又心慌，為了前程，隻能向餘樂陽使眼色求饒。

餘樂陽沒把事情做絕。

兩個生產大隊緊挨著，鬧成生死仇敵，以後她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至於陳壯這個大變態，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確認小妹還沒落戶到陳壯家，又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二十塊錢還給陳壯夫妻。

陳壯卻沉了臉：“明明是五十，一周前，餘白露可問我要了三十塊訂金！”

餘樂陽冷笑：原主蠢到家，背了賣妹妹惡名，錢卻拿小頭，還對餘白露感恩戴德。

餘樂陽指了指身後的公安：“你給誰的，找誰要。”

陳壯敢怒不敢言，隻能讓他們帶走了餘樂瑤。

陳壯婆娘眼看著新女兒被抱走，失控的嗷嗷大叫，想撲上來搶人。

被陳大隊長一個巴掌甩在臉上，頓時就被打懵了，捂著瞬間腫起來的臉，瑟縮著再不敢吭聲。

一行人沉默的出了五星大隊，餘老二從餘樂陽手裏接過哭泣不止的小妹，狠狠刮她一眼，惡聲惡氣的道：“你給我等著！”

隨後哄著餘樂瑤，快走幾步追上前麵的公安。

餘樂陽頓時忐忑，絕情二弟不會現在就舉報她去農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