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櫻檸微微錯愕,她自是難免驚訝這偷魚賊竟是個將軍,又想到穆乃皇姓,聽穗香說過陛下召平息大將軍穆長清回京,莫不就是眼前這位?
她眼神劃過嶽瑾瑤麵上,便心知肚明起來——嶽瑾瑤喜歡穆長清。
女兒家心思很是好猜,她說到‘穆將軍’時,那掩飾不住的羞澀神情,可一點都看不出先前那股咄咄逼人。
“此處是佛殿,我們自是來拜佛祈福。”三殿下穆景睿輕咳一聲,雲淡風輕的開口,“佛門淨地,郡主好大威風!”
嶽瑾瑤咬了咬唇,望著久違卻俊朗無雙的穆長清,心中漣漪久久難以平靜,哪裏還顧得上什麼沈櫻檸,想到方才自己亂發脾氣被將軍看到,她就更是氣憤不已,越發覺得沈櫻檸不順眼。
這迦南寺中佛殿這麼多,你做什麼不好非要跪在這裏!
“是瑾瑤衝撞了,三殿下,穆將軍請見諒。”她福了福身,擺出認錯模樣。
穆景睿眼底黯光閃過,意味深長道:“郡主既知衝撞,便該知道心誠則靈,若非郡主親自祈福,縱是請千八百個人替代,也是無濟於事的。”
沈櫻檸暗暗點頭,神色一喜,簡直如聽仙樂,她越發覺得三殿下是個大好人。
嶽瑾瑤很是糾結,她才不想苦哈哈跪著受罪,可難得遇上穆長清,她不想隻有個刁蠻聲名,當下便咬牙點頭,“瑾瑤多謝三殿下指點,這就下去換個佛殿跪拜祈福。”
“不必!”穆長清終於開口。
嶽瑾瑤滿心歡喜抬頭望去,卻聽到他說:“郡主身份尊貴,哪有避讓之理,不如就在此處禮佛......”
他這是沒將自己當外人,嶽瑾瑤不等他說完就重重點頭,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走到沈櫻檸身旁蒲團上向佛跪下。
看得沈櫻檸目瞪口呆,卻在抬眼對上穆長清時,見他眼神示意自己離開,便忍不住會心一笑,輕手輕腳往殿外走去。
嶽瑾瑤芳心還沒蕩漾多久,耳畔傳來一聲,“郡主隻管安心禮佛,我會著人好生守在外麵,不會讓旁人打擾郡主的。”
宛如平地一聲雷,震得她陡然睜開眼,扭頭向身後望去,隻看見穆長清和穆景睿兩人背影,頓時又急又氣,卻說不出半個字來,隻能巴巴地望著燃香煎熬。
眼看兩位三兩句下來,就把那心性高傲的嶽瑾瑤耍得團團轉,一行人走到八角涼亭時,沈櫻檸勾唇一笑。
“如今,可解氣了?”穆長清問道。
沈櫻檸大大方方行禮道謝,“臣女多謝三殿下,多謝穆將軍!”
就這?
見她遲遲沒有領悟過來,穆長清皺了皺眉,忍不住明示道:“沈小姐,道謝是要有謝禮的。”比如烤魚什麼的就很合適。
佛門禁地不好殺生,一行人轉道後山河道旁。
沈櫻檸拒絕了穆長清幫忙垂釣,畢竟習武之人眼力非凡,若是自己偷梁換柱被察覺,隻怕又是個隱患。
樹下兩人有一搭沒有搭地說著話,時而望向河邊忙碌不停的沈櫻檸。
“我竟是不知你是貪嘴之人?”穆景睿微微一笑,畢竟身為將軍,征戰沙場自製力最為重要,他眼底帶著探究扭頭望向身旁人。
“你吃過就會知道,那烤魚滋味實在美妙。”穆長清也不否認,邊應聲便抬頭看向河邊,忽然眼神一緊,整個人縱身上前。
穆景睿隨之望去,看見沈小姐踉蹌栽向水中,也不由得為之一驚,大手緊扣在扶手上,他身子素來虛弱,若是出寺必是輪椅不離身,此時卻成了掣肘,等他終於起身時,就看見長清已經下水把人救了起來,這才手扶著身旁大樹,側過頭死命咳嗽起來。
沈櫻檸是故意的,為了借機換魚,可誰曾想她正要動手,愣是被人拎著後脖頸提上了岸,等將將站穩後,就見那穆長清匆匆折回樹下,扶著穆景睿坐回輪椅上。
就趁現在!
沈櫻檸不動聲色地將桶中魚兒全部調換,包括魚竿吊起的那條。
穆景睿已經順過氣來,隻是那氣若遊絲的模樣,一看就叫人心中不安,她踟躕地不知所措時,他已抬眼望過來,溫聲道:“你,沒事吧?”
“隻是濕了鞋襪,多謝殿下關心。”
“那就好,那就好。”見他神色舒展,沈櫻檸忍不住心生疑惑,對於這穆景睿沒來由的關懷,有些回不過神來。
倒是一旁穆長清心知肚明,示意沈櫻檸先去烤魚,而後拍著好友肩膀道:“往事已矣,你莫要多思多慮,如今重要的是養好自己身子。”
穆景睿苦笑著,緩緩翻看著雙手,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惆悵,他自嘲道:“你看,我這樣苟延殘喘之軀,做什麼都是無能為力的。”
安慰總是蒼白的,穆長清默默歎了口氣,直到沈櫻檸揚聲示意‘魚烤好’時,他才推著輪椅走向沈櫻檸所在。
魚肉鮮嫩味美,仿佛將心中苦悶都驅逐不見,穆景睿心神震驚,暫時忘卻那些煩惱,專心致誌地與穆長清搶魚吃。
身為廚師,客人吃得滿意自是最好回饋,更別說客人還幫過自己,沈櫻檸忙活的是心滿意足。
“既然玉佩你不要,這些銀錢就莫要推辭。”穆長清將身上錢袋遞給她。
這話雖簡單粗暴,但很對對沈櫻檸胃口,如今自己不過小小庶女,如何安身立命是頭等大事,她原本就琢磨著靠手藝開個食鋪,而後徐徐圖之。
這錢來的正是時候,她眉目彎彎,“臣女卻之不恭。”
如今天色還早,回寺廟容易遇上不好惹的嶽瑾瑤,沈櫻檸思來想去計上心來,決定就此下山一趟,這些銀錢早早花掉才是正道。
山腳處那間客棧便有來往馬車,沈櫻檸出錢自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回城一趟,正暢享著鋪子之事呢,馬車簾子被人掀開,她戒備地望去,就見換了身馬夫衣裳的那人正挑眉望來。
正是不久前的‘財神’穆長清!
“你!”她語塞不已,不知道這位究竟想做什麼?
“別擔心,我也正好回城,隻是男女有別隻好屈尊降貴替你趕車,”穆長清優哉遊哉地揮了下鞭子,而後側目試探道:“沈小姐隻怕不是歸家心切,而是另有去處吧?”
沈櫻檸沒有開口,穆長清卻也不急,反客為主的道:“沈小姐可知,這京城八街九陌,有多少商鋪所倚仗的,都是權貴人家?”
這人,是會讀心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