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沈湛疑惑他身後的如意急忙上前解釋道：“回王爺，這兩個都是“洗漱院”裏的奴才。奴婢也是方才才知道她們竟然將您最喜愛的白玉茶盞打碎，所以便讓她們過來請罪。”

沈湛微微皺眉：“白玉茶盞？可是攝政王送本王的那一套？”

如意點點頭：“正是，打碎茶盞的是這個小丫頭，這位嬤嬤是覺得自己管教不力跟著來賠罪的。”

桂嬤嬤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上場了，急忙磕頭道：“請王爺恕罪，都是奴婢管教…”

隻是她話剛說半截卻被一旁更大的聲音蓋住。

顧尹若跪伏在地上，拔高的聲音裏甚至帶著哭腔：“王爺，這事兒當真怪不得桂嬤嬤，您若想懲罰就懲罰奴婢吧，奴婢自知自己身份卑賤，隻要您能放過桂嬤嬤哪怕是砍了奴婢的腦袋奴婢也願意…”

被搶走詞兒的桂嬤嬤一時僵住身體，有些不明所以的歪頭看著旁邊丫頭。

如意也是有些意外。

沈湛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小小人影，有些好奇道：“本王還是頭一次見這麼有義氣的奴才，你當真是不怕死？”

“回王爺，奴婢也是爹生父母養的，肩膀上也隻有這一顆腦袋，若說不怕死指定是假話。”

“那你為何說出方才這番言論？難道是你和這位嬤嬤的感情當真十分要好？”

沈湛的問題這次沒得到回應，隻看到那跪著的小身影突然瑟瑟發抖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細細女聲又一次重複道：“隻要王爺能放過桂嬤嬤，奴婢真的情願以死謝罪。”

桂嬤嬤因為也跪伏在地根本不知道眼下什麼情況，但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

沈湛略微沉吟一番，低聲道：“你抬起頭來。”

顧尹若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稍一用力咬破舌頭，戰戰兢兢抬頭的時候嘴角兒已然有了血跡。

臟兮兮的小臉兒上鮮紅色的血跡尤為刺眼。

如意神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再看向顧尹若的眼神也都是探究。

沈湛那張儒雅俊臉霎時凝重，身在皇家長大，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兒他比尋常人家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示意如意將顧尹若的袖子擼起來。

如意雖說心底不願但隻得照做，果不其然在少女兩條細白胳膊上發現無數青紫瘀傷。

顧尹若剛剛醒來沒多久便遭遇接二連三的一連串事情，通過渾身酸痛的症狀再加上小環的敘述知道自己是挨了桂嬤嬤一陣毒打。這會兒她也是第一次“見識”到自己身上的傷勢，也確實被嚇了一跳：毒婦夠狠的！

沈湛性子溫和是不假，但不代表他是個傻子。看到顧尹若身上的傷和她戰戰兢兢的姿態瞬間明白這小丫頭就是個屈打成招被拉來頂罪的，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不言而喻。

“如意，你知道該怎麼辦。”沈湛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如意自幼跟在主子身邊長大立馬便察覺出主子的不痛快，當下急忙道：“王爺您放心，這裏的事情交給奴婢。”

沈湛點點頭，繞過跪在地上的倆人往院子裏走。剛剛踏上台階英俊青年再次轉過身，囑咐如意：“找個郎中給她看看身上的傷。”

如意點頭稱是，眼看著沈湛的身影消失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了下來。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顧尹若，纖細手指捏起她下巴冷聲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心機。”

顧尹若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能露餡兒，強忍著一拳頭砸上去的衝動努力做出一副驚恐萬分的表情：“如、如意姑娘，奴婢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方才那一出兒難道不是你故意演給王爺瞧的？”

“什麼？什麼故意不故意？奴婢天生愚鈍，還請如意姑娘明示。”顧尹若嚇的渾身止不住哆嗦著。

如意看她這副慫樣兒便知自己應當是想多了，若這平平無奇的丫頭如此有心計又怎會被折磨成這般德行。也活該桂嬤嬤命不好，之前便早有耳聞她經常打罵手底下的一眾奴才，自己也曾點撥過兩句讓她稍微注意些，但很明顯她嘴上答應著手下卻是一點兒也不鬆懈。

自己不是沒幫她，鬧到這種程度全是她咎由自取。

如意放開顧尹若，抬腳走到桂嬤嬤身前站定：“桂嬤嬤，王爺已走，你可以起身了。”

桂嬤嬤這才敢抬起頭，腦門兒上已經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哎呦喂快嚇死奴婢了…如意姑娘王爺要怎麼處置這丫頭？是拖出去亂棍打死還是直接賣到窯子裏？”

沈湛和如意攏共沒說兩句話，她根本沒聽出其中意思。

顧尹若心中冷笑，不明白這麼個白癡女人是如何作威作福這麼久的。

“這事兒王爺已經交給我處理，就不勞煩嬤嬤你操心了。”如意親手將桂嬤嬤扶起，伸手招呼兩名護衛上前：“方才桂嬤嬤受了驚嚇，你們二人將嬤嬤帶到管家那裏去領五十兩銀子以做安撫。記著，這事兒是王爺特意吩咐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倆侍衛領命，一左一右不由分說架著桂嬤嬤就往外走。

桂嬤嬤還在沾沾自喜，扭著脖子客套：“如意姑娘，這怎麼好意思…”

“王爺的好意，嬤嬤您就莫要客氣了。”

桂嬤嬤興高采烈的連聲謝恩，腳底生風。

顧尹若將方才如意和那兩個侍衛的眼神交流全都看在眼底，知道她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那位桂嬤嬤了…方才沈湛確實是讓如意著手處理此事不假，但按照他的性子頂多也就是將欺負人的桂嬤嬤打上一頓再趕出府外，沒想到這位如意姑娘出手就是殺招！想來她是不想讓桂嬤嬤將她私收賄賂的事兒挑出來。

這女人的心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接下來就是你…”如意再次回頭看向顧尹若，一雙杏目裏滿是鄙夷：“從今日開始，不許你再出現在王爺麵前，如若不然本姑娘絕不會放過你！”

顧尹若忙不迭表示自己記住了。

如意覺得再嚇唬這傻了吧唧的丫頭也沒什麼意思，很是嫌棄的拂拂裙擺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正要去追她家主子的時候餘光瞄見王府的陳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看樣子是來找王爺的，如意趕緊迎上前。

“陳管家，什麼事讓您這麼著急？”

顧尹若也磨磨蹭蹭的站起身，豎著耳朵聽。

“如意，王爺可在院子裏？”白白胖胖的管家跑的氣喘籲籲，拽著如意就著急詢問。

“王爺剛剛進去，陳管家到底有什麼急事呀？”

陳管家猛喘兩口氣著急道：“我、我是跑不動了，你趕緊進去通報王爺，就說攝政王來訪…”

攝政王來訪！

顧尹若猛地抬起頭，心底一股滔天恨意似是要抑製不住般噴薄而出！沈煜，那個前世害的她眾叛親離國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那個自己恨不得要吃他肉、飲他血、將他挫骨揚灰的卑鄙男人竟然來了湛王府！

按照現在的時間來算自己確實已經死了五年不假，但對她來說前世那血淋淋的一切就好似發生在昨日一般鮮明。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重生歸來的第一日就遇見此人，一時間情緒有些難以控製。

“七弟身子骨孱弱還是讓他少走幾步路的好，本就是自家兄弟用不著那麼多禮數。”低沉男聲響起，一身戾氣的高大身影緩步走來。

顧尹若僵硬轉頭，待看見那張刻進骨子的熟悉身影霎時間便紅了眼！

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棱角分明的俊臉如雕刻般分明，斜飛的英挺劍眉，狹長蘊藏著銳利的鳳眸，削薄又冷漠的唇，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獷。一襲貴氣逼人的紫金色長袍加身，頭上戴的是同色係紫金冠，彰顯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傲視天地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

顧尹若心臟猛然抽痛起來，心底滔天的恨意中卻又泛著些酸澀：五年過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與他在這等情況下相見…

“奴才拜見攝政王。”

眾人見攝政王蒞臨急忙恭敬行禮，唯獨沒從憤恨中回過神的顧尹若仍舊直戳戳的站著。

原本不顯眼的瘦小身影此刻尤為突兀。

身高腿長的沈煜走到眾人麵前，見一個瘦小丫頭紅著眼睛直勾勾瞪著自己腳步竟是不由停下：這個女人…自己確定沒見過，可那帶著恨意的眼神為何會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狹長鳳眸帶著審視微微眯起，目標正是顧尹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