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下最重要是先穩住局麵。

　　先守住兒子，再去找女兒。

　　喬夕顏的手微微卸力，嚇懵的牛玉紅連忙趁著這個節骨眼，連滾帶爬地跑的要多遠有多遠。

　　旁邊一個兒媳也連忙攙扶起了被削掉了耳朵尖的老大媳婦。

　　三個人連滾帶爬的往後撤。

　　被削掉耳朵尖的老大媳婦滿手是血地捂著耳朵，出門時，瞪著雙眼饒不甘心地惡狠狠地丟下一句：“喬夕顏，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再來收拾你！”

　　緊接著，三個人互相攙扶著以最快的速度滾了。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牆頭上，院門外，看熱鬧的村民們也都覺得無趣，三三兩兩地散開。

　　“當啷——”

　　刀落在青石板地板。

　　喬夕顏無力地癱倒在地，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後背都濕透了。

　　天知道在她鼓起所有勇氣拿著刀要砍牛玉紅婆媳三人時，她那看似凶悍的背後，是有多麼的忐忑。

　　“娘......”

　　大宇一下撲進了她懷中，兩條小胳膊緊緊地抱住她的脖頸，因為太過後怕，小小的身軀不停地打哆嗦。

　　喬夕顏見此心裏一陣懊悔。

　　她把大宇抱進懷裏，輕輕撫著他的後背柔聲安撫道：“對不起，是娘嚇到你了......”

　　大宇在她懷中使勁搖了搖頭。

　　“娘，你很勇敢。”小家夥伸出小手，十分懂事地輕輕擦幹淨了她臉上的水漬，小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大宇老早就盼著你能這麼勇敢了，真的。”

　　喬夕顏微愕。

　　“娘勇敢？”

　　“是啊。”大宇十分認真地點頭，宛若葡萄般的大眼睛裏滿是崇拜的光，脆生生道：“我喜歡這麼厲害的娘，這樣我們以後就不用再受欺負了。”

　　聽著孩子單純天真的話語，喬夕顏不禁鼻尖一酸。

　　原來，她上輩子自以為的忍讓是這麼的懦弱無用，不僅讓惡人變本加厲，還給孩子的心理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

　　“你會怪娘太凶嗎？”

　　大宇聞言眉心一皺，小小的臉上浮現出了絲絲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乖張和狠戾：“不怪，是奶她們實在太過分，有時候我都想拿刀砍她們，可是娘你老讓我忍，我馬上就快忍不了了！”

　　喬夕顏一下子瞠目結舌。

　　大宇完全沒意識到娘的驚訝，仍道：“娘，如果你這回真把我扔給了奶，我一定會找機會把她砍死的，要不我就跟她同歸於盡！讓她平日裏總是欺負娘，還賣了妹妹！”

　　什麼？

　　“大宇，不能胡說！”

　　喬夕顏嚇的心頭一震連忙捂住小家夥的嘴，她竟不知自己長久的忍讓竟給孩子逼到了要同歸於盡的地步。

　　大宇被她嚴厲的表情嚇住，

　　小孩子有些害怕地縮著脖子打量著她，小心翼翼道：“娘，我知道，你不讓我做我就不做，我聽話......”

　　喬夕顏望著他惶恐不安的表情，心頭不禁又是一軟。

　　“乖......”

　　她輕輕將兒子再次摟進懷中，撫著小孩子瘦弱的後背，幸好，幸好這一世她先站起來了。

　　帶著大宇吃過早飯，喬夕顏就開始收拾啟程用的盤纏和幹糧。

　　她要去找女兒。

　　上輩子她太懦弱被牛玉紅拿捏的太死，到死都沒見過女兒一麵，甚至都不知道女兒的方向，這輩子她一定要找到女兒團聚。一想到女兒在別人的家裏做童養媳，她心裏就跟刀割似的。

　　“娘，我們是去找妹妹嗎？”

　　大宇見她動作麻利地收拾著東西，興衝衝地跑了過來，趴在炕邊拖著小腦袋瞧著她。

　　“對，去找妹妹。”

　　“哇！要去找妹妹嘍！”

　　大宇知道要去找妹妹後，興奮得在炕上抱著枕頭滾來滾去。

　　喬夕顏望著小家夥歡快的模樣，眼睛裏滿是遮掩不住的母愛，失而複得的兒子，她自是恨不能捧在掌心中疼著。

　　隻是還有一個問題。

　　孟村在大山的另一邊，天寒地凍的，她沒有馬車和交通工具，滿山的雪也隻能靠她徒步翻過去，她一個大人自然沒有問題，大宇一個小孩子在路上又怎麼能扛得住？

　　可不帶著又能托付給誰？

　　正當她猶豫時，小院子外麵蹣跚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來人約莫六十多歲，白了大半的頭發包裹在廉價的破色頭巾裏，挎著一籃子雞蛋，揣著雙手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往院子裏瞅，想進又不敢進的模樣。

　　喬夕顏放下手中的包裹走到門口，和那老婆子對上了眼。

　　忍不住一怔。

　　竟然是她......

　　上一世這位頭發花白的婆子便經常出現在她家附近。

　　這婆子很奇怪，時不時就往她院子裏瞧，有一次甚至拉著大宇說話，還塞給大宇糖吃，嚇得她以為是人販子，連忙將大宇抱回了家。

　　幾次之後她才知道，婆子叫白秀英，隔壁厲家村的。

　　是厲司寒的親奶奶。

　　這事還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那是六十年代初，牛玉紅去厲家大隊幫忙收秋時認識的厲司寒爹。

　　之後便有了身孕。

　　後來男人進了城，牛玉紅就獨自把孩子生了下來，結果左等右等男人都沒回來，她知道男人負了她，一氣之下帶著厲司寒嫁了人。

　　多年來也怨不得牛玉紅這麼恨厲司寒，擱誰誰也受不了。

　　雖然牛玉紅不喜厲司寒，厲家卻是十分寶貝這個孫子，尤其是白秀英這個做奶奶的，私下裏一直偷摸照顧著厲司寒，除去血緣關係，白婆子算是厲司寒唯一親近的人了。

　　前世她恨厲司寒，便也沒有給過這老婆子好臉色。

　　然而老太太為她做的頗多。

　　明明一把老骨頭，卻在她被牛玉紅趕出家門的那段時間收留她、照顧她，甚至為了她去跟牛玉紅討公道......被推倒，當場摔死。

　　大宇也跟著娘奔到了門口。

　　小家夥抱著喬夕顏的大腿依偎著喬夕顏，一雙純粹純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來人。

　　咦，這個老婆婆咋又來了？

　　白秀英站在門口，看著喬夕顏的臉也不敢進去，小心翼翼道：“孩他娘，我、我來看看你......”

　　喬夕顏:“......”

　　片刻後，喬夕顏將人請進了屋裏，給她倒了一碗熱水。

　　白秀英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捧在手心裏取暖，又趕緊招呼喬夕顏坐：“孩他娘，你快別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