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再度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死。
我正躺在一張木板床上,渾身酸痛得厲害。四周都是白牆,空氣中還有一些檀香的味道。
我不是被卷進水底了嗎?
這是在龍宮嗎?或者......是穿越時空了?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鬼了。
我緩緩起身下了床,踉踉蹌蹌地打開了房門,發現自己似乎正呆在一家寺院裏。因為不遠處,有掃地僧正在清理樹葉,空地上還有一個碩大的香爐,裏麵香煙嫋嫋。
這到底是哪啊?
“施主,你醒了?”我的背後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
我轉身一看,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個子比我還矮半個頭,頂多十一二歲的樣子。
我說:“敢問小師傅這是哪裏?現在是哪朝哪代?”
小和尚笑嗬嗬地說:“這裏是本地最大的寺廟——普度寺。這位施主真有意思,不會是腦子受傷了吧,你說現在是哪朝哪代?”
他在我麵前亮了一下自己的手機,上麵有蘋果的LOGO。
暈了,這小和尚貌似還挺有錢的啊......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沒穿越。不過細細一想,普度寺,不對啊......
我趕緊問到:“莫非這裏是廣西北海的普度寺?”
“出家人不打誑語,正是。”
“不可能!”我覺得腦子真要疼了,一邊回憶一邊說到,“我明明記得自己身在合浦,掉進了很深很深的水底坑洞裏,怎麼會跑回北海呢?你們是從哪裏找到我的?”
小和尚忽然眉頭一緊,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他才說:“施主隨我來。”
他把我帶過一座大殿,殿後有一口水井,他指著水井說:“就是這裏了。”
呃......
我居然是從這口井裏撈出來的?這可能嗎?
小和尚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他還是掛著一副奇怪的笑臉,不緊不慢地說:“說出來施主也許不會相信。昨夜睡前,小僧感覺北麵妖風陣陣,又見紫微星飄擺東移,就知會有大事發生。至二更時候,實在輾轉難眠,就準備去後殿誦經。不想半途經過此井,就聽到井下嘶聲陣陣,若有龍鳴,於是找來眾僧幫忙,竟在這裏撈出了施主。”
這麼說,這小和尚居然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趕緊謝過小和尚,他卻擺擺手,對我說:“施主,這世間有兩件事不必言謝,第一,是舉手之勞;第二,是分內之事。出家人行善積德是本分,自然不必言謝。”
沒等我說什麼,小和尚卻話鋒一轉,繼續問道:“不過......施主真的確定自己是從合浦跌入深水之中?”
“是啊,所以才感覺不可能啊!對了,合浦那邊還有人在等我呢!”我忽然想起了周曉彤,趕緊說,“小師傅把手機借我一下,我得打個電話!”
......
接下來,我先找了巡捕隊,要到了周曉彤的號碼,趕緊又給她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撥通了,周曉彤聽到是我的聲音,差點沒哭出來。
真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她和珠場的人居然還在對我進行搜救!
當我說自己現在身在北海的時候,周曉彤已經徹底驚呆了,她根本無法想象我是怎麼跑回過去的。
我說這件事確實蹊蹺,見麵再細說。那隻五彩硨磲貝有沒有打撈上來?
周曉彤像是吃了一驚,她疑惑地說,打撈上來的是一個灰白色的硨磲,根本沒有顏色。
怎麼可能是灰白色的?難道我眼花了?
我趕緊問周曉彤有沒有打開它的殼,裏麵是不是有很強的發光體。
周曉彤說硨磲咬合力很大,根本打不開,工人們準備用工具把它撬開。
我瞬間感覺到不妙,趕緊說這東西邪得很,你們千萬別開殼!不僅不能開,還要找東西把它裹起來,免得它又會搞出什麼禍事來!
接著我讓周曉彤趕緊在合浦休息一下,那麼久沒睡身體肯定受不了。一切等我趕過去和她彙合再議。
掛斷電話,我又想起了水下的那一幕,那個硨磲貝,還有殼內一閃一閃的光亮,就好像一隻碩大的......
眼睛。
......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樣子,周曉彤向小和尚的手機發了一張照片。
我打開來,裏麵就是打撈上來的硨磲貝。
我放大後仔細看了看,這個大塊頭和我在水下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東西。照片裏,硨磲貝的顏色就像是水泥砂漿一般的灰色,又醜又土。
這怎麼可能呢,明明我在水中看到的是一個五彩斑斕的硨磲啊......
帶著一肚子疑問,我把昨天在合浦珠場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小和尚。他聽了以後,並沒有評論,反而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我,接著幽幽地說:“看來小僧沒猜錯,施主果真不是常人啊......”
我趕忙問他這話什麼意思。
小和尚說:“首先,施主昨夜一直昏迷不醒,渾身如同冰塊,發抖不止。小僧曾翻開你的眼仁,發現竟是豎瞳......嗬嗬,正常人怎麼會是豎瞳呢?”
我下意識眨了眨眼睛,是的,這是我難以言說的秘密。
小和尚接著說:“期間我還替施主把了脈,居然發現了兩條完全相反的脈象......”
小和尚專門對我解釋,我體內的這兩道脈象,按常理本應互斥不存。其一為遲脈,虛寒凝滯,血脈無力,氣若遊絲,是心肺停止之兆;但與此同時,又摸見洪脈,如波濤洶湧,脈形寬大,氣血奔湧,大起大落。
在他看來,兩種迥異的脈象共生,加上我的豎瞳,隻能說明一個情況,那就是:我的體內有還一個共生魂魄,而且那個魂魄,一定與蛇有關!
據小和尚判斷,昨晚我一定是被那股莫名而來的旋渦卷入了地下暗洞。而地下水網錯綜複雜,各種巧合之下,我通過河下的暗流才從合浦遷徙到了北海。
這麼長的漂流時間,加上這麼低的溫度,一般人早就死了,隻有蛇這種動物才能得以生存。
因為蛇是冷血動物,唯有蛇,才可以在低溫缺氧的環境中進入休眠狀態,維持住僅存的生命體征。
聽他這麼一說,我感覺這和尚雖然年齡小,但絕對是有些本事的。
我說實不相瞞,爺爺也是這樣說的,說我的體內有“蛇靈”。爺爺一直教我吃齋念佛,就是怕蛇靈吞噬掉我的本魂。
意外的是,小和尚居然笑著對我說:“無色無相,無嗔無狂。施主不過肉眼凡胎,倘若蛇妖真想奪你魂魄,南無阿彌陀佛這一套會有多少用處?”
“小師傅這話什麼意思?”
這和尚忽然放下了佛家口氣,鬼頭鬼腦地對我說:“你不是還要回合浦嗎?我簡單收拾一下,路上再慢慢跟你講。”
我說小師傅你這麼清閑嗎,能和我一起去合浦?
和尚小聲在我耳邊說出了一句讓人驚詫不已的話:“其實我根本不是這裏的和尚。我在此誦經,隻為等候機緣。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時度此身!走吧!”
......
小和尚簡單收拾了一個行囊,未和任何僧人辭行,就和我乘車趕往合浦了。
在路上,小和尚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個道士,六年前師從天師一脈,在北海鬆宜觀出家,道號柳元風,讓我喊他元風就行。
我驚訝地說你一個道士跑到普度寺冒充和尚做什麼?
元風小道鬼頭鬼腦地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還不都是他師傅的餿主意!道長見普度寺香火旺盛,想讓他刺探軍情,學學人家怎麼運營寺院,多撈點香火錢。
我暈了,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第一次聽說有這麼幹的道長!
我說那你就這麼一聲不吭溜出普度寺,該怎麼跟師傅交代?
元風捶著胸口說,罷黜故氣,顯揚正法,斬妖除魔才是他們天師道的本命。如果放著妖孽作亂不管,隻盯著五鬥白米,他又該怎麼跟祖師爺張道陵交代?
話雖牛逼,隻可惜他的胸太小,沒一掌砸出氣勢。
聽他提起捉妖,我就有些忐忑。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他,元風小道,是不是覺得我是蛇妖,所以要捉我?
元風搖了搖頭,讓我別緊張。他覺得我體內的蛇靈雖然來路詭異,但可以肯定不是蛇妖所為。
我趕緊問他為什麼。
元風說,在六道之中,人屬人道,蛇屬畜生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便是遇到道行高深的千年蛇妖,兩者的魂魄也不會有任何相容的可能。
更何況人有三魂,首曰胎光,是為元神。若是妖魂真的侵入人身,那它一定會逼出胎光,鳩占鵲巢,讓我如行屍走肉一般生活。
而我現在的情況,卻像是蛇魂與人魂共存,互不侵犯地在我的肉身之中運行,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因為這個蛇靈的存在,我會擁有蛇的特殊能力,但也一定會遇到很多非正常的東西。
他猜測身在合浦的那個巨大的硨磲貝,一定和我的蛇靈有某種關係,所以他得去現場看一看。
......
等我們到了興洋養珠場,周曉彤還在休息中。我沒有驚動她,帶著元風小道士直接下了車間。
那個巨型硨磲貝正躺在分篩車間的工房裏,全身被紅布裹了個嚴嚴實實,上麵還擺了一堆桃樹枝,像是為了鎮邪。
元風僅僅繞著硨磲貝走了一圈,連紅布都沒揭開,就問我這東西在水裏是不是很像一隻眼睛,我會不會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我大驚失色,連忙點頭。
元風說那就對了。硨磲在水下發光,應該是某種耳報之術,用以傳遞信號。還有當時極度異常的水波震動,多半也是如此。
硨磲妖氣甚重,元風準備親自開殼。
我勸他謹慎些,生怕這裏麵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元風說,不用慌,如果這裏麵是個厲害角色,工人們那點紅布是裹不住的,早該跑出來禍害人了。
他喊了幾個工人迅速解了紅布,接著又找來風鎬,直接在硨磲貝上“突突突”地鑽孔了。
等到貝殼打開,我徹底傻了眼,裏麵居然隻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這石頭光滑剔透,透著珍珠色,但又不像是珍珠。
我趕緊問元風這是什麼東西。
元風看了看,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原來如此......水下......有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