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三娘不知婆婆要幹嘛，但她還是聽話地拿了耙犁到了後院，開始往下挖。

女人的力氣本就不大，沒多久她就氣喘籲籲。

吳靜安下意識地想要接耙犁幹活，一轉頭陳三娘要哭不哭，又想下跪。

她隻能扯著嗓子喊張承誌過來。

張承誌已經被臭烘烘的豬下水折磨一早上了，聽到聲音如蒙大赦。

如今君子也不管用了，接過耙犁就開始幹活，生怕吳靜安再喊他去搞豬下水。

吳靜安彎了彎唇角，揮手讓陳三娘去廚房，自己則留下來監工。

“張承誌，你知不知道你爹作為一個秀才，為何要征戰沙場？”

“不知！”

大慶國有點兒類似前世的宋朝，積貧積弱不說，文官重於武官。但凡有人能讀書的，絕不上戰場。

“你聽說過那句話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張承誌拿著耙犁像是被點了穴，眼神直勾勾的。

吳靜安開始了新的洗腦工作。

“你想想，你爹要不是為了你們能成才，何必這樣鋌而走險？就是要你們幾個，苦心誌，勞筋骨，惡體膚......可你呢？動不動就君子！古往今來的君子是挺多的，但有幾個能夠為江山社稷做貢獻的？”

一個“大任”，一個“江山社稷”，直接戳中了張承誌的心窩。

他馬上點頭，眼睛通紅。

“是孩兒沒有領會爹娘的意思，孩兒如今懂了！”

“既然懂，那你知道怎麼做了？”

“孩兒知道！”

張承誌點點頭，馬上開始挖了起來。

哪怕胳膊都在發抖，他依舊幹勁十足。

做完了這些之後，他又衝進了廚房，把君子什麼的都拋到一邊，用袍子的一角堵住鼻子，開始處理豬下水。

陳三娘嚇了一跳。

這相公莫不是瘋了？

吳靜安朝她招招手，讓她開始去淘米做飯。

“要新米，不要陳米！”

“啊？新米娘吃，陳米我們吃就行。我......”

“又不聽話了嗎？讓你吃你就吃，廢什麼話？”

陳三娘臉頰通紅，怯怯地開始去淘米。

那邊的小四已經綁好了雞籠，頂著大大的腦袋，拉著囡囡過來。

“娘，我們真的吃新米嗎？你不會打我們嗎？”

囡囡也怯怯地往小四身後躲了躲。

吳靜安眉頭一攢，在心裏麵暗罵原主太不是東西。

這都把人要餓死了，還打孩子？

還有沒有人性了？

她冷著臉。

“讓你們吃你們就吃，敢不吃，我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兩個小孩非但不害怕，反而開始開心地咧開了嘴巴。

吳靜安原本趁著大家開始幹活兒的時候，自己悄悄去幹點兒活。

可這邊她才準備劈柴，那邊小四就已經把她攔了下來。

“娘，我來！”

小小的人，鐵鍬拿著都費勁，可說什麼都要幹，她攔都攔不住。

“娘給我吃了大包子，還要給我吃新糧。小四有勁兒呢！”

吳靜安看著正幹活的小四，心裏有點兒複雜。

也不知道原主丈夫究竟是去當兵，還是去找女人，竟然還能帶回來一個娃。

一個月就那麼點兒銀錢，真以為自己就能妻妾成群了？

好歹沒把娃他媽帶回來，不然自己可能還得多養一個“姐妹”。

鬧心！

她一邊想著，一邊進了裏屋躺下。

看著頭頂密密麻麻的窟窿，她還有點兒慶幸。

幸好是大旱，要遇到連天降雨，那才是真的糟。

不過轉頭看看屋子裏的情況，她更糟心了！

窮！

忒窮了！

想要發家致富，也忒難了！

她又出了門，拿了簸箕，把陳米倒出來，開始從裏麵挑碎石子和殼子。

囡囡也過來幫忙，小手瘦得可怕，但卻挑得仔細。

吳靜安見狀，想要朝囡囡笑笑，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就在他們挑了一簸箕的時候，豬下水終於洗好了，腥味撲鼻。

吳靜安皺眉。

沒料酒也算了，還沒酒，真是要命！

小四聽到了嘀咕，馬上提醒。

“娘，咱家有酒！爹當年埋在咱家的杏樹下了，你咋忘了？”

吳靜安眼睛一亮，馬上讓張承誌去挖。

“娘，那酒是囡囡出生的時候，爹給埋進去的。說是等囡囡嫁人的時候，再......”

“滾蛋！你去不去？”

“去去去！”

小小的酒壇子，並不大，但打開之後，酒香撲鼻。

吳靜安讓張承誌把酒倒進盆子一點，加點鹽，開始按摩豬肝和豬肺。

張承誌已經突破了自己的心理防線，也不嫌臟汙，下手開始按摩起來。

陳三娘眼睛都看直了，不過吳靜安又發話讓她在家裏麵煉豬油。

先放水，再放肥肉，火大一點兒，在鍋裏麵開始熬。

濃濃的香味傳到外麵，不隻是小四和囡囡圍到了灶房門口，就連隔壁鄰居們都跑來打聽。

鄰居大娘也是個吝嗇的主兒，愛占小便宜，話裏話外都想要過來蹭個飯。

吳靜安也沒好言語。

“我賣了兒子才能換點銀錢，吃點兒肉。你想吃的話，可以去賣兒子啊！”

她也不是真小氣。

主要是這大娘每次都端碗吃飯，放碗罵娘。為防她出去胡說八道，吳靜安半點兒不含糊。

聽她說賣兒子的事兒，大家身子一僵，都不說話了。

囡囡如今對吳靜安很信任，覺得祖母雖然還是板著臉，還是罵他們，但沒以前那麼厲害了！

“祖母，三叔......要三叔！”

“娘，我三哥要可以回來！我不吃新米都行！還能省糧給三哥吃！以後我多幹活，多抓螞蚱，成嗎？”

張承誌嗬斥一聲，讓他們閉嘴。

吳靜安也是有苦難言。

現在讓人回來很容易，她手裏麵也有錢，但半大孩子吃死老子。

家裏的糧必然不夠吃，到時候就是一家全部餓肚子。

倒不如讓小三先在主家待著，等她這裏安置差不多了，再去接人回來！

左右也沒幾天時間。

灶房的歡喜氣氛降了下去。

肥肉煉完了油，油渣放在旁邊。又開始起鍋炒豬肝和豬肺。

這時候的調料極少。

隻能用鹽和醬油調味，裏麵有放了一點兒醋和酒，繼續去腥。

可哪怕是這樣，香味也濃濃地飄了出來。

豬肝和豬肺被端上桌，再加上一碟子撒了鹽的油渣，家裏麵的幾個人都直瞪眼。

尤其，米飯還是新米，滿屋都是米飯的香味。

小四喃喃一聲。

“我該不會在做夢吧？”

做夢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

吳靜安眼底掠過一抹笑意，敲了敲他的飯碗，繼續凶巴巴地怒斥。

“快吃，吃還堵不上你的嘴巴？”

她話音一落，大家馬上開始爭先恐後吃了起來。

張承誌幹了一早上活，也不提什麼斯文不斯文，拿了筷子就開始往嘴巴裏麵扒飯。

小半鍋飯，被大家吃得幹幹淨淨。

吃了飯，就得幹活。

吳靜安繼續給他們發布命令。

“吃完飯，小四和囡囡去睡一會兒之後，繼續去抓蟲。”

“娘，我不困。我吃多了就有勁兒了，可以去抓很多很多！”

小四總覺得自己吃飽了不幹活，這是罪過。

吳靜安皺眉。

“哪兒那麼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不睡覺從家裏麵滾出去。”

她一開口，大家誰也不敢說話，乖乖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