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張臉就懸掛在房梁上。

像蜘蛛吐絲一般緩緩將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絲滑的垂落下來。

粘膩冰冷的血液從那張臉上滑下去，像假的紅色墨水。

胳膊一陣刺痛，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麵前，老婦那張皸皺的麵容就快貼上我的胸前。

她緊緊抓著我的胳膊，枯瘦手指像是冷硬鐵鉗。

我奮力甩開了胳膊，“老人家，你幹什麼。”

她翻著死魚眼，盯著我，“別去，這個地方害死人，你會後悔！”

說完，她步履蹣跚匆忙離去，任憑我怎麼叫都不回頭。

這老人，真奇怪。

我大跨步走進湘江醫院。

這裏冷冷清清，護士在值班室眯著眼睛打盹。

環境保安很鬆懈，我隨意的在醫院走動，都沒有人理會我。

湘江醫院的主任辦公室很容易找到。

我敲門進去的時候，辦公桌後坐著一個鬢發全白的壯年人。

“你是誰？有什麼事情。”

見我進來，他明顯微微吃驚，眼底浮現出警惕的神色。

桌麵上放著的立牌，上麵寫著幾個字—龐主任。

“龐主任，您好，我是報社的記者，想詢問一些事情。”

“無可奉告，我沒有閑時間，你可以走了，恕不遠送。”

龐主任向後靠去，雙手交疊支撐在鼻梁前，冷冷的說著。

見狀，我立馬走了上去掏出來薄薄一疊紅色嶄新的鈔票放在桌麵上，往前推了推。

“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就是想問一些花邊新聞。”

望著桌子上的粉紅色，龐主任神情微動。

他嘴上依舊十分不客氣。

“別問一些不該問的，你想知道什麼。”

我從容的拿出來那份報紙，遞至他的眼前。

“你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仔細的看了新聞標題後，龐主任有些憤憤不平。

“都怪這個混蛋，惹了事情連累著我們醫院一起受罪。”

我知道他話語裏的“混蛋”，指的就是周平，便旁敲側擊的問著。

“為什麼連累了醫院？”

… …

龐主任沉默了一瞬，壓低了聲音。

他雙指並攏，在報紙上報道被害人的標題上重重敲擊了兩下。

“這個女孩叫方曉月，原本她不用死，拿了胎後就已經生命垂危了，那孩子還沒有五個月，造孽…”

“雖然在我們醫院的管理範圍內，但那個混蛋仗著自己家裏有權有勢，我們也沒有辦法限製他的行動。”

”他做了什麼。”

我心中突然一震，企盼龐主任立刻說出真相。

龐主任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借著探望的名義，闖進來方曉月的看護病房。”

“才拿完胎，他手下的保鏢就闖了進去，把她拖出去，從七樓窗戶扔了下去。”

似乎回憶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龐主任眉頭緊蹙，情緒激動，伸出雙手對我比劃著。

“方曉月還沒止血，血跡在地上一直拖著，這麼長！真不是人！聽說那還是他的女朋友！”

我的眉頭一皺，連我聽著，都有些於心不忍起來。

“一直在慘叫…整棟樓都能聽見她在哭！”

我的眼前出現了那副畫麵。

病號服都沒有穿整齊的瘦弱女孩，被人麵獸心的禽獸拽著頭發，一路從休養室拖向七樓寬敞的通風口。

她不停掙紮著，無論怎麼哭嚎都無濟於事。

地上未剪斷的臍帶浸漬在濃稠的血液中，在冰冷的地板上畫出淒慘的痕跡。

旁邊有很多人，都在冷眼旁觀。

太痛了。

說完真相，龐主任也一時緘默。

“從那後，我們醫院的口碑一落千丈，而且…我們也不得安寧。”

說這話的時候，我才發現龐主任的厚重灰暗的眼袋。

他伸出手將報紙圖給我，不動聲色的攬起來桌子上的那疊鈔票。

“好了，快走吧，我們說的就隻有這些。”

“那方曉月的屍體呢？她的父母帶走了嗎？”

我追問的時候，龐主任眼神中明顯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

“這個，不知道，可能帶走了吧。”

他撒謊。

方曉月的屍體，一定不是這個處理方式。

我目光灼灼的逼視著他。

仔細看，龐主任那鬢角花白的頭頂上，也氤氳著一團黑氣。

“龐主任，如果你不能告訴我真相，我可能幫不到你。”

“幫我？我有什麼能讓你幫的。”

他冷笑一聲，頗為不屑一顧。

“方曉月怨氣很重，自己的孩子未足月就被取出來，而且還是你們動的手。”

我不疾不徐的說著。

”想來，是你們把活生生的孩子變成了死胎。”

“害死她的人，她怎麼可能會放過，我知道您崇尚科學，但是最近，您也睡的不安穩吧。”

龐主任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我。

看來，我說中了。

一個為情所傷的女子，執念再重也不會成多麼厲害的怨煞厲鬼。

除非，是一個剛剛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而且凶手，竟然是孩子父親。

龐主任雙手微不可查的抖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口袋。

那裏，有東西。

我捕捉到了他的微小動作。

“不可能，秦師父說過，保我平安。”

他的嘴唇緊抿，額頭已經滲出來了汗珠，麵色蒼白。

“讓我看看，秦師父給您的護符。”

龐主任有些呆滯的抬頭，沒有想到什麼反駁我的理由，把一件三角形符紙包從內襯口袋裏拿了出來。

遞給我的一瞬間，他竟然瘋魔一般自言自語了起來。

“秦師父說了，會保護我們，什麼厲鬼遊魂，我才不怕！”

說完這句，他似乎又有些底氣不足，急忙補充了一句。

“冤有頭債有主，怎麼也不能找上我啊！”

我沒理會他的話，拿到符紙包，看到上麵的符文，瞬間精神緊繃起來。

我快速的把符紙包拆開，確認了一遍上麵畫著的符文之後，不由得心裏暗罵了一聲周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爺爺傳授我的符籙知識裏，這種符咒被列為禁咒。

因為這種術法，是轉移災禍，暗中加害持有者的一種！

正在這時，龐主任的情緒激動了起來，胡言亂語更加嚴重，眼睛竟然泛起來了淚花。

“給方曉月做手術的兩個醫師，還有那一班護士，一個接著一個，都出噩耗了，我是真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