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幕也被祈慎言看了透徹,他微微垂著眼眸,看向對麵的沈長念,心中有些恍惚。
方才她為什麼隻祝賀沈未央,而忽略祈辰風?
難道是因為舊情仍在,不想在眾人麵前失態麼?
她這般大膽將側妃變成姨娘,難道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席之地?
那沈長念昨日和今日對他的那些......又算什麼。
那個嬌柔可愛的姑娘,為何他始終琢磨不透?
大堆大堆的疑惑縈繞在祈慎言腦海之中,叫他愈發焦躁難安起來,不由得抬盞痛飲,一喝便是三杯。
沈長念似乎有所察覺,下意識抬起頭來,卻什麼也沒見著,剛低頭便見著沈未央入座。
沈未央低低說道:“念念,你可真是厲害。”
這一言冷淡至極,還交雜著憤怒與恨意,帶著利刃般的銳利鋒芒。
“姐姐過譽了。”
沈長念輕輕摩挲著手裏的純銀芙蓉酒盞,指尖泛著瑩潤的光澤,合了她眼底那一抹暗光,“姐姐,你可是比我更厲害。”
鋒芒交錯,寒意乍生。
熱鬧美滿之下,卻是暗流湧動,心思各異。
沈長念笑著抬起頭來:“姐姐,我可是很盼著你與五皇子殿下的婚宴呢。”
婚宴!
正妃才有大婚之禮,側妃有禮,卻略顯寒酸,而姨娘就更別說了!
誰家納妾還會吹鑼打鼓?不過就是一頂轎子送過去,草草了事罷了!
沈未央的身子狠狠晃了一下,“沈長念!”
沈長念搖搖頭,“姐姐,你別太激動了,大家可都瞧著呢,說不定待會兒陛下生氣了,連姨娘的位份也沒了。”
“五皇子待你情真意切,說不定會給你留一個洗腳婢的位子。”
她聲音很低,卻充滿了嘲笑譏諷之意。
沈未央一雙杏眼蒙上層層殺意,牙齒被她咬得咯咯作響。
她想回懟,卻毫無辦法。
打今日之後,她們兩人算是徹底鬧翻了。
兩人說悄悄話之際,沈蒼州已經同皇帝有說有笑起來,當然也繞不開沈未央與祈辰風的婚事了。
皇帝淡淡道:“婚事是定下來了,雖然隻是妾室,但好歹是你們沈家的人,總不能太敷衍了。”
“朕會叫禮部挑個好日子,禮儀規程也不會太差。”
這不是為了沈未央,而是給沈蒼州麵子。
沈長念心裏明白,也並未多言。
宴席散後,祈慎言與祈辰風被皇帝叫走了,沈長念也隻能跟著沈蒼州回了將軍府。
一路上,沈未央都臭著一張臉,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柳婉意抿了抿嘴,到底沒說什麼。
她和沈未央感情其實也就那樣——畢竟人家還有親娘!
“如今未央的親事定下來了,我這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沈蒼州走入大廳,心情還有些複雜,“雖然位份低了些,可五皇子是皇後嫡子,也算是良配了,未央——”
“父親!”沈未央扭著頭,瞧著像是又要哭了似的,“未央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了!”
話音未落,人便已經哭著跑開了。
眾人瞧著沈未央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這孩子......”沈蒼州頗是無奈,隻能歎了一聲,“眼下這情況已經算最好的了,她......”
到底是顧念情分,沈蒼州有些不忍往下說了。
柳婉意也不太好說,隻道:“這事情不小,她到底是個孩子,罷了、罷了!”
沈長念瞥了他們一眼,柔聲說道:“哪裏就小了?我如今尚且懂事了,姐姐怎麼反而鬧脾氣了?”
“陛下、父親和母親都不曾怪罪她,她倒是耍性子,搞得以為是大家冤了她、逼迫她成全了這樁婚事呢。”
她故作嬌憨,猶如小女兒一般,便是說這樣的話,也隻讓人覺著她在撒嬌,分外可愛。
沒有人會將此刻的沈長念,與心機二字聯係在一起。
便是如此,更能顯出沈未央的不是來。
沈蒼州與柳婉意聽了,也都打心眼裏有些不悅。
沈未央此番的確是做得太過了,與從前柔弱乖巧的形象,差得可不是一星兒半點,簡直是判若兩人!
“她......”沈蒼州踟躕著道,“興許真是一時糊塗,又到底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有些失常吧?”
看吧,連他這個義父都有些懷疑了。
沈長念幽幽道:“誰知道呢?從前姐姐雖然懂事聽話,可如今到底做出如此錯事來,若不是陛下為了粉飾太平,隻怕沈家今日便要遭殃了!”
“一時糊塗,總不能時時糊塗。”
“我從前便是不懂事,如今到底也明白了,姐姐可比我聰慧,若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沈蒼州聞言色變,眼神也暗了下去。
沈長念接著道:“父親,若是一味縱容,姐姐害得可不止她一人,從前沈副將的情分雖在,卻不能以此來粉飾一切。”
“姐姐雖然失了親生父親,但從小被父親嬌寵著長大,沈副將隻怕也不想姐姐心思壞了去,父親可得想清楚才是。”
不就是上眼藥麼!整的和誰不會似的!
沈蒼州重情重義是好,但絕對不能被從前的情義給裹挾一輩子!
“念念,”沈蒼州果然有所動容,“你說的不錯,如今雖然算是保全了,可往後絕不能再錯。”
話雖短,但沈長念明白,沈蒼州這是聽進去了。
隻怕從今往後,沈蒼州對沈未央的事情,不會隻憑情義決策了。
沈長念悄悄鬆了口氣,好在沈蒼州明事理。
“父親明白就好,我本不該說這些,可都是為了沈家好。”
柳婉意輕輕撫上沈長念的手掌,輕聲道:“念念,你果真是大不一樣了。”
她激動又感動,還有些欣慰。
沈蒼州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沈長念兩眼,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你如今是懂事了,可卻隻顧著你姐姐,怎也不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
沈長念嬌笑著:“我自有分寸!可不必父親、母親為我、操心了。”
“這怎麼能行?”柳婉意新月般的眉彎一動,“你的事情才是最值得操心的。”
“我這兩日見著你和秦王殿下間大不一樣了,想必你的心思已經正回來了。”
“母親!”沈長念真的害羞了。
她如今是變了,可卻羞於在父母跟前說起那些私事。
沈蒼州思索著說道:“你母親提起這個,我倒是也念著了。”
“如今你既然肯收心,而且未央的婚事也定下來了,那你與秦王殿下的事情,也該早些定下來才是。”
沈長念十分乖巧,垂著頭道:“一切但憑父母做主。”
麵上淡定,可她心底卻已經波瀾不斷了。
若能早些嫁給祈慎言,許多事情便能解決,隻要她盡心盡力彌補,不信真心感動不了祈慎言。
那麼前世的悲劇不僅不會發生,她還能抱得美男歸!
沈蒼州瞧著沈長念害羞,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倒也有今日,不過你都點頭了,那我和你母親自然會為你操持。”
“待會兒我便讓人遞信入宮,隻等著瞧陛下的意思就是。”
沈長念垂著的眼眸中湧上濃濃的笑意。
她從來沒有如此期待過自己與祈慎言的婚事。
沈蒼州言出必行,當即便將信送、入了宮中。
然而此時,皇宮,鳳儀宮內,事情卻又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