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厲至極的嗬斥從樹叢處傳來,蕭君祐臉色鐵青地站在那端,身遭繚繞著淩厲寒霜之氣。
“......夫君。”
慕雲輕唇角輕顫,眼眸裏的驚慌之色還未褪去。
“我不過離開片刻,你便如此按捺不住?這裏是皇宮內院,被人看到,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字字冷寒,咬得越發用力,可見他此刻有多失望和憤怒。
慕雲輕臉頰泛白,正待解釋,身前便橫住一道人影。
“七皇兄,你何必如此惱怒,我和你的王妃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過是敘敘舊罷了。”
“我與輕兒是從前就有的緣分,雖然她已經嫁人,可我們也還算是朋友吧?私底下見麵,已經是給你臉麵,為你省去麻煩了,難不成你還要我們在大殿上做些什麼?”
“你給我閉嘴!”慕雲輕驟然怒喝。
蕭君翊一怔,霎時不滿。
那二人卻連眼神都不多給他一分。
蕭君祐眸光沉沉地落在慕雲輕臉上,幾乎要將她看穿。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說罷冷拂衣袖,便轉身大步離去。
“夫君!”
慕雲輕提起裙擺就追上去,絲毫不顧身後蕭君翊的呼喚。
一路追至宮門時,蕭君祐已騎著快馬離去。
慕雲輕直接坐上馬車追出去。
行至半路,馬車驟然一停,讓她險些跌出去。
慕雲輕微微蹙眉,穩住身形撩開車簾,“發生何事?”
“王妃,這......”
不必隨行侍衛和車夫回答,她便已經看清了。
一群粗布爛衫的農民,正舉著鋤頭,攔在了馬車前,隱隱成包圍架勢。
“就是她,我見過!”瘦弱黝黑的青年指向慕雲輕,咬著牙恨道,“就是這女人害我們如果過得這般淒苦。”
“那一身綾羅綢緞,還不知道是剝削了我們幾年的吃食才穿上的,當真是禽.獸!”
“夥計們,還等什麼,有仇報仇!都給我打!”
一群人舉著鋤頭衝上來,瞬間就和侍衛糾纏成一團。
“別傷到他們!”慕雲輕急忙喊了一聲。
重活一世,她倒是將這樁事給忘記了。
在她還未嫁人之前,蕭君翊巧舌如簧地哄騙著她,利用她的名義侵占剝削百姓田地和店鋪。
她那時對蕭君翊一腔深情,並未懷疑他的話,盡心盡力地幫著他,根本不知他是在做這樣的勾當。
而對這些人而言,慕雲輕就是欺騙他們,讓他們流離失所、痛失所有的人。
慕雲輕正待開口安撫,忽然一鎬頭狠狠砸在馬車上,車尾一陣巨顫,幾乎是要將馬車掀起。
慕雲輕措不及防地向地麵撲去。
她下意識緊閉住雙目,雙手護在了頭的兩側。
下一瞬,身體一輕,竟是騰空而起,摔進一道寬厚胸膛當中。
她怔怔揚起頭,望著蕭君祐冷毅俊臉,眼眸有些發熱。
“夫君。”
他還是趕來救她了。
蕭君祐抱著慕雲輕跨坐在馬上,俯視著底下一片混亂,冷冷嗬斥,“一夥平民都都無法製住,本王養你們,是讓你們當廢物的?”
侍衛們紛紛上前控製住人,速度不可謂不快。
“趕走!”
蕭君祐一聲令下,侍衛們立即押著人離開。
垂眸望一眼靠在懷中的嬌小身影,蕭君祐硬邦邦道,“下去。”
慕雲輕雙臂環住他的脖頸,靠著他輕軟撒嬌,“夫君,我害怕,你就這樣抱著我好不好?”
眼眸一層水霧,好似當真受了驚般。
蕭君祐手指微微一僵,薄唇繃直,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回府,將慕雲輕送至房,他便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夫君。”
衣袖忽然被握住,少女柔.軟嗓音從後麵傳來,“我與肅王當真沒什麼的,隻是在和他周旋罷了,而且我從他那裏得到消息。”
“當年袁家通敵一案,所涉通敵書信,十有八.九是偽造的。”
蕭君祐冷冰冰的眸子轉過來,“所以,你便要用這種方式和他周旋?不惜將自己搭進去?你覺得我會願意看到你如此行事嗎?”
慕雲輕一怔。
原來,他是在氣這個,而不是因為誤會她嗎?
她輕輕靠向蕭君祐,柔.軟溫和道,“我錯了,往後我盡量不去見他,也不會再以身犯險。”
蕭君祐淡淡望過來一眼,未多說什麼,隻是道,“回去休息。”
“夫君不陪我嗎?”慕雲輕並未鬆開緊握他手臂的手。
“袁初一遭到劫殺,命懸一線。”
慕雲輕眼皮微微一跳,忙跟上去,“我與夫君同去,或許我能救他。”
二人一同趕製軍營,帳內忙進忙出,一片混亂。
袁初一躺在床榻上,胸前一道猙獰傷疤,鮮血淋漓。
他已然失去意識,臉色慘白中帶著青紫,是失血過多,即將殞命之態。
軍醫疲憊地望向蕭君祐,“王爺,我等已經盡力了,隻怕......是當真回天乏術了,傷口已至肺腑,還沁著毒,實在是......”
“還有救!”清脆嗓音打斷他的話,“現在開始聽我調配,先打清水來清理傷口,進行止血。”
慕雲輕將發攏起,挽起了衣袖,俯下身去細嗅滲出來的血,一同把著脈,確認他所中的毒。
軍醫望一眼蕭君祐,見他頷首,這才開始行動。
“......不要拿這個藥,這個止不住,他現在出血更多是中毒緣故,你們按照我說的來取。”
“針,我暫時為他遏製毒性,驅出毒血。”
慕雲輕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手腕利落抖動,將銀針一針針刺入穴道。
癱倒在床上的人猛然一口黑血噴出,慘白的臉色竟漸有幾分紅潤,不像方才死氣沉沉。
“活了!真的活了!”軍醫喜悅激動,對慕雲輕再無懷疑,親自上前助陣,幫她為袁初一穩定情況。
忙碌至後半夜,一切終於結束。
營帳內眾人漸次退走,最終營帳內隻剩下慕雲輕和蕭君祐。
“是肅王嗎?”
坐在榻前的少女略有疲憊,陡然回身問話,眼眸依舊明亮。
蕭君祐抱臂站在她身後,冷抿的唇隱隱鬆動。
半晌,輕點了下頭。
慕雲輕垂眸凝思,一字一句道,“肅王既然發現了他的身份,便不會善罷甘休,袁初一是罪臣之後,袁家冤屈洗刷之前,即便肅王再對他下手,也是鏟除罪黨餘孽,反倒是功勳一件。”
“不如將他轉移,安置在舅舅為我購置的別院處,肅王不會猜到這點。”
蕭君祐頷首,“嗯,我會立刻讓人將他送走。”
垂眸望著慕雲輕疲憊神色,又見她穿著單薄,將外衣解下,為她披上,“這邊的事,會有人處理,我們先回去。”
慕雲輕乖乖點頭,順勢靠在蕭君祐懷中,讓他將自己抱出。
回到房,慕雲輕解下外衣,正要和蕭君祐撒撒嬌,問他要不要吃點宵夜時,卻見他又要邁步出房門。
“夫君,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