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眾人聽著沈丞安一條條列出高遠航的罪過,皆是大驚,看向高遠航的眼神微變。
若所言非虛,那這高遠航可真是夠無恥啊。
“你所言可是真的?”回過神來,沈元珍也是被沈丞安的話驚著了。
沈丞安不答,卻是轉頭看向高遠航身邊的柳鶯:“我所言可有假?”
柳鶯垂著頭,看不大清表情,但沈丞安卻知,柳鶯此時心中怕是並不平靜。
正如沈丞安所料,柳鶯從沒想過竟還有人會為她說話,更沒想到這人還是身為高門貴女的沈丞安。
自高遠航逼迫她打掉孩子之時,她便對高遠航死心了。
被抬進高家做妾,也非她所願,可她又能如何呢?
見柳鶯半晌沒有說話,一旁的高遠航頓時有些心慌起來,暗地裏抓住了柳鶯的胳膊,小聲威脅。
“你最好別給我瞎說!”
柳鶯轉頭瞧了眼高遠航,眼中有些叫人看不清的複雜情緒,閉了閉眼,嬌媚的小臉仿佛瞬間便失去了光彩,轉頭看向沈丞安:“是,大姑娘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點作假。”
“隻因,我便是那被迫打胎的風塵女子。”
此話一出,屋中頓時一片嘩然。
高遠航又驚又怒,一把扯過柳鶯怒道:“你瘋了?!胡說什麼?!”
如此激烈的反應,若方才眾人還有些懷疑柳鶯的話,此時卻是信了八九分。
沈元珍也全然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個樣子,瞧了眼身邊神色淡淡,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的沈丞安,不由輕聲問道:“丞安,你是如何知道這等密事的?”
沈丞安輕笑:“自昨日從大姑姑這兒聽了淩薇表姐的事,我便著人去查了柳鶯的一應事,沒想到竟查出這些辛秘。”
運籌帷幄,丞安真的很像她父親。
魏氏陰沉著一張臉,抬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高遠航的臉上。
“你個逆子,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我高家世代書香世家,祖訓言明不可納風塵女子入門,你竟違背祖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若讓你爹知道,他非打死你不可。”
老底被掀了個幹淨的高遠航,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指著沈丞安怒道:“胡說,你們都是胡說,串通起來汙蔑我!”
不行,不能承認 ,一旦坐實這些罪名,他的前程就全毀了。
不等人說話,內屋便傳來一聲淒慘的叫聲,沈元珍和沈丞安的臉色頓時一變,顧不得和高遠航糾纏,沈元珍便衝進了內屋。
沈丞安雖也記掛周淩薇,卻還是穩了穩心神,留在了外間,她便是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替淩薇表姐討回些公道來。
轉頭看向已然等候在門外的白芍,冷然道:“把證據呈上來。”
白芍立時便呈上幾份字據,一同被帶上來的,還有柳鶯那賭徒哥哥。
證據一出,所有事情的便真相大白,柳鶯哥哥的證詞更是將高遠航和柳鶯合謀挪用周淩薇嫁妝的事,抖摟了出來。
魏氏造假,充庫房填補賬麵的事,便也都隨之浮出水麵。
辯無可辯,高遠航也頹了下來。
因著被衝撞,周淩薇難產,好在夏姑醫術高明,卻也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周淩薇才平安生下了個男嬰。
嬰孩兒響亮的哭聲,掃去了些陰霾,沈丞安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度過此劫,表姐應當無事了。
角落裏待著的柳鶯聽見那孩子的哭喊聲,落下一滴淚來。
沈丞安瞥了眼,不由暗歎,那柳鶯也是個可憐人。
“丞安,薇兒想見你。”沈元珍掀開簾子自內屋探出頭來。
聞言,沈丞安忙起身進了內屋,剛經曆了一番生死掙紮的周淩薇臉色很是蒼白,低頭瞧著懷裏繈褓中的嬰兒,神情卻很是溫柔。
“薇表姐,沒事了吧?”
周淩薇抬頭看向沈丞安,蒼白的臉上蕩開一抹感激的笑容:“安兒 ,這次真的多虧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和孩子恐不能好好的在這兒講話了。”
這話說的沈丞安忍不住鼻子一酸,淩薇表姐不知,她卻是知道,這已是第二次了。
幸而這次,她護住了淩薇表姐。
周淩薇瞧著沈丞安的模樣,輕笑著開口:“你這丫頭,怎的還紅了眼圈?”
殊不知自己亦紅了眼眶。
吸了吸鼻子,沈丞安輕搖頭道:“表姐安然無事便好,隻是接下來,表姐如何打算?”
周淩薇神色一頓,瞧著懷中的孩子,一時無語。
沈丞安眉頭微蹙,輕聲道:“我知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但今日之事,已禍及表姐性命,我便不能不說。”
“今日一事,兩家已然鬧得不可開交,表姐若是繼續留在高家,恐不知什麼時候還會出現今日這般的事。”
“那依丞安所言,應當如何?”不等周淩薇說話,沈元珍便率先開口。
沈丞安看了眼沈元珍,複又看向周淩薇。
“已入窮巷,何不回頭?有昌平伯府和忠勇侯府撐在表姐身後,便是和離,日子過的也不會太差。”
周淩薇眼中有些動容,可瞧著懷中的孩子,卻又猶豫起來。
“可......孩子怎麼辦?”
“薇表姐可想過,若將孩子養在這樣的人家,將來,這孩子又會長成什麼樣子?若將來這孩子將來不受高家重視待見,又該如何自處?”
“屆時,表姐困在這院子裏,我們便是想幫,也是難以插手。”
言盡於此,沈丞安閉口,不再多言。
一旁聽著的沈元珍卻是沉默了下來,丞安所言,又何嘗不是她的處境呢?不受夫君寵愛,便是孩子也受連累。
明明是嫡子,卻不受重視,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父親的認可,每每兒子這般問她,她都不知如何作答。
若當年她有勇氣提出和離,是否今日也有另一番光景?
周淩薇思緒紛擾,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而崩了一天的沈丞安,猛然放鬆下來,腦袋便有些昏昏沉沉起來。
“先不說這些,但這我定是不放心叫你放在高家養身子的,我已叫人安排好了一切,將你接回昌平伯府去養身子。”沈元珍輕撫著周淩薇的肩膀,柔聲道。
隨即便著人收拾起周淩薇的東西。
沈丞安強撐著有些昏沉的腦袋,向沈元珍和周淩薇拜別。
餘下的事,她留下也隻能添亂,倒不如早些回去。
一路出了高家,剛上馬車,沈丞安便有些支撐不住的昏睡了過去,卻不知湧動的暗流已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