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的樹蔭下,淡青羅裙的女子起身朝著對麵月白長袍的男子伏了伏身子。
聽出蘇聽白話中的逐客之意,沈丞安也不再多說。
今日一番交談,已是受益匪淺了。
忽而內院旁側的一扇小門發出聲‘砰砰’的聲響, 很是急促,像是有什麼急事。
沈丞安瞄了眼那小門的方向,發現那扇小門似是同舒雲閣的後院連在一起,那個方向應當是舒雲閣的人來了吧。
不過這些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沒有遲疑的,沈丞安自顧自的戴上長帷帽,便欲帶著紅俏離開這座別致清雅的小院了。
蘇聽白揮揮手,帶著沈丞安過來的小廝,便小跑著去開了那扇小門。
一身橙紅羅裙的雲裳頗有些著急的走了進來,端莊的臉上有些愁色。
“公子,有人在舒雲閣鬧事。”雲裳幾步走到蘇聽白的跟前,顧不上行禮便連忙說道。
瞧了眼有些慌亂的雲裳,蘇聽白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盞喝了口水道:“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雲裳噤了聲,迅速的整理了下有些亂掉的衣衫,但眉頭卻仍是緊鎖著。
“行了,說說吧,出什麼事了。”
“是忠勇侯府的二姑娘和陳太師府上的四姑娘,在舒雲閣中吵起來了,屬下實在是勸不住這兩位。”說著,雲裳便有些為難的抬手擦了擦額上的虛汗。
這兩位可都不是好惹的主,一個是身份尊貴的忠勇侯之女,一個是陳太師最疼愛的小孫女兒,兩個又都不是好說話的。
她也是實在沒了法子,才來找公子幫忙的。
行至門口的沈丞安,聽到忠勇侯府幾個字,腳步微微一頓,隨即便領著紅俏出了小門。
端坐石桌前的蘇聽白,瞥了眼門口的方向,確定沈丞安逐步已經離開,才神色淡淡的開口。
“那又如何?又不是皇親國戚,有什麼可怕的,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
聽著蘇聽白的話,雲裳額上的冷汗越發多了起來。
該怎麼處理?
按照往常的處理方式,鬧事的人可是要被趕出去的。
可今日鬧事的兩人,可都不是普通人啊。
“公子,這樣會不會,得罪忠勇侯府和太師府?”雲裳小心翼翼的看向安坐石凳的蘇聽白,輕聲問道。
蘇聽白略略思索了番,到底是永京城中有頭有臉的兩家門戶,現下那位還在韜光養晦,他也不宜太過張揚,少惹些事的好。
“尺度你自己掌握,盡量不得罪他們吧。”
“但舒雲閣的規矩不能破。”
雲裳聽著便覺著有些為難,悄悄瞄了眼蘇聽白,主子真是慣會為難人的。
這更難辦了,早知道,就不來問主子了。
見蘇聽白擺了擺手,雲裳焦頭爛額的轉身,迅速的往雲舒閣去了。
小巷裏,紅俏看了眼身後不起眼的小門,又看向麵前的主子,有些不確定的道:“姑娘,咱們剛才是聽見......咱們府的名字了嗎?”
略點了點頭,長帷帽下,沈丞安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懷念之色。
不隻是忠勇侯府,還有太師府呢。
太師府的四姑娘陳幼宣同她是閨中密友,知道沈嬌時常在府中時常為難於她,便處處也和沈嬌過不去,總是護著她,可次次都碰沈嬌的軟釘子。
外人都道太師府的四姑娘,仗著是陳太師最疼愛的小孫女兒,便刁蠻任性,難相處的很。也是因著同沈嬌的事,才傳出的壞名聲。
但她卻知道,陳幼宣有著顆赤子之心,所謂刁蠻任性,不過是愛憎分明罷了,其實就是個性子直爽,不會虛與委蛇的小姑娘罷了。
“走,咱們也去瞧瞧。”
“可是姑娘,那雲裳可是見過咱們的,這樣會不會暴露身份?”紅俏有些猶疑。
沈丞安略一思索,並下了決定。
“沒事的,稍微改變下就是。”說著,沈丞安便自懷中拿出了張帕子,將臉上的脂粉盡數擦了去。
為了掩人耳目,她每次化作孟娘身份出門時,皆會稍作裝扮,改變些樣貌。
瞧見沈丞安的動作,紅俏也趕忙給自己收拾了下。
沈嬌那人在外頭向來是裝的一副好模樣,脾氣好的,若遇上什麼不順心的,隻需哭上一哭,自然有人為她出頭。
全然不似在府中那副刁蠻樣子的,從前對上陳幼宣,沈嬌或者還會忌憚陳幼宣的身份,不敢太過分。
但如今對上,她有些擔心幼宣會吃虧。
小巷子裏,沈丞安取下掛到了一邊的小樹上,自懷中掏出了支碧玉流蘇簪,命紅俏替自己簡單的重新挽了頭發。
幸好她隨身攜帶著母親送她的這支發簪,要不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整理好後,主仆二人便悄沒聲息的自小巷子繞到了舒雲閣的前門處。
“四姑娘,這套縷金挑線錦裙,明明是我先瞧上的,你就不要同我搶了好嗎?”
剛至門口,便聽見沈嬌頗為委屈的聲音,沈丞安領著紅俏自門邊瞧瞧擠進了門,但舒雲閣中的人裏裏外外的圍著,沈丞安也隻好和紅俏站到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幸而,沈丞安身材高挑,勉強能瞧的見屋子中央的沈嬌和陳幼宣。
若不是知道沈嬌在府中是個什麼樣子,怕是她都要替沈嬌打抱不平了。
不可否認的,沈嬌完全繼承了她母親孟貞和父親沈鴻的優點,一張小臉生的既有孟貞的明媚,又有沈鴻的陰柔。
笑起來時便如同驕陽般燦爛,可若是傷心起來,眉目間那點子柔弱,便突顯了出來,令人見之生憐。
果然,身邊的人瞧見沈嬌的模樣,皆開始怯怯私語起來,指責著陳幼宣欺負沈嬌。
“我......明明就是我先定的這套衣裙,怎麼就成了你先瞧上的了?”陳幼宣被沈嬌顛倒黑白的說法,氣的小臉通紅。
這人怎麼這樣?光天化日之下都敢顛倒黑白是非了。
阿安攤上這麼個妹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
見陳幼安氣惱,沈嬌便裝的越發起勁了。
“三天前,我便著身邊的丫鬟日日到舒雲閣來等著了,為的就是這套衣裙,四姑娘,你不能仗著老太師寵愛你,便奪人所愛啊。”
說著,沈嬌便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陳幼宣,儼然一副被欺負了的可憐模樣。
“是啊,我這幾日來舒雲閣都瞧見了沈二姑娘身邊的丫頭的,這套衣衫定然是沈二姑娘早就瞧上了的,這陳四姑娘怎麼這樣啊。”
“以前就聽說,陳四姑娘頗有些刁蠻,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旁邊圍著看熱鬧的人,皆開始小聲的議論陳幼宣,其中不乏難聽的話。
陳幼宣被氣的小臉通紅,瞪著沈嬌便要罵人。
“你這壞......”
“幼宣!”
沈丞安見勢不對,忙開口截斷了陳幼宣接下來要說的話。
這丫頭向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要是幼宣罵了沈嬌,雖一時痛快了,但眼下的局勢,卻是會對幼宣更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