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思鳶的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龐滑落在日記的扉頁，暈染開母親娟秀的字跡。

——唐敏。

宋思鳶突然覺著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如果她沒記錯，母親的名字是叫夏敏，然而在日記本的扉頁，那兩個精美的字符，翻譯過來就是唐敏。

難道是巧合？不，這種巧合的可能性太低。

宋思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母親究竟寫了什麼，隻是顫抖的手指在紙頁上翻了幾下，都沒有成功，她幹脆隨便翻到了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老照片。

母親長發垂肩，眉目如畫，站在一個湖泊前，湖水在她身後開出了大朵的蓮花。

在醉金灣生活了四年，宋思鳶太清楚這樣的蓮花意味著什麼，在那個沒有後期合成的年代，能出現這樣的場景，隻能意味著，這就是二十年前消失的水係能力。

“你在幹什麼。”

一股寒意朝著宋思鳶襲來，慕景琛沉著一張臉走近，一把從她手中抽走了那本日記，冰冷的聲音透著絲絲逼人的寒意，“沒有人告訴你這裏是禁地？未經允許不準入內。”

宋思鳶顧不上他語氣中的壓迫，她的眼睛緊盯著被他拿走的那本日記，“還給我。”

“還？”慕景琛眉梢上挑，眼中卻並未出現玩味的笑意，而是透著濃厚的寒氣，語氣也染上了幾分威脅，“你最好搞清楚你現在在哪裏。”

宋思鳶當然知道自己現在在傳說中的總統府，在慕景琛口中的禁地，但這些她現在都顧不上了，她隻知道他手中拿著的是母親的日記，“那是我母親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裏？”

她甜美的外表看似軟弱可欺，一雙清澈的眼睛卻透著決不讓步的堅決，毫不畏懼地迎上了慕景琛帶著寒意的目光，又重複了一遍，“請你把它還給我。”

“滾出去。”

慕景琛捏緊了手中的日記，終於還是對著麵前的女人下了命令。

宋思鳶眉頭緊蹙，這個男人，終究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她唇邊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意，“你現在的樣子，在我眼中與葉紫桐和陸小雪完全沒有區別。”

慕景琛當然沒有錯過她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也聽出了她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嘲諷自己的語氣，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卻若無其事地掩飾了過去。

“身為普通人就應該有自知之明。”

是麼？宋思鳶眼中閃過了一抹痛意，自己拚命努力了四年，為的就是能在自嘲是個普通人的時候，還能多那麼幾分底氣，但麵前的男人，輕描淡寫地抹殺了這一切。

讓自己從遇見他之後，所有的驕傲與自尊，頓時成為了一個笑話。

“既然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那您在害怕什麼呢？”宋思鳶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步步緊逼道，“您怕一個普通人的日記？還是怕水係術消失背後的秘密！”

慕景琛微微一怔，他不相信短短的幾分鐘，麵前的女人就能看到這段隱晦的曆史，但她竟然能從一張照片就看出已經消失水係秘術，看來她這四年也不是隻學會了花錢。

“我不知道您和您哥哥四年前，把我帶到醉金灣是為了什麼？但我想應該不隻是幫他照顧孩子那麼簡單吧？”宋思鳶從慕景琛拿出契約時，就確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我說事實就是這麼簡單呢？”慕景琛揉了揉太陽穴，他完全沒有想到麵前這個小女人竟然還有這樣咄咄逼人的一麵，甚至拿出了他對付女人的常用手段。

“那就把我母親的日記還給我。”

宋思鳶語氣堅定，她從來就不是那些頭腦簡單的女人，但她眼中的不屑與不信任，深深地刺激到了慕景琛，他一把捏起了她的下巴，全身瞬間散發著逼人的寒意。

“記住自己的身份，滾。”

宋思鳶毫不懷疑麵前的男人一隻手就可以將自己化作灰燼，隻是她不相信，她看著慕景琛，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然後漸漸冷卻，隻有失望，隻剩絕望。

然而——

麵前的男人眼中從始至終都是幽深一片。

宋思鳶以為自己會心如死灰的離開，隻是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慕景琛手中的日記上。

慕景琛並未錯過她的任何一點反應，他用盡全力保持著沉穩的呼吸，在看見她精致的鎖骨上落下星星點點的光芒後，他毫不猶豫地抬手。

宋思鳶隻看見那本日記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

冰冷的火爐中瞬間燃起熊熊火焰，她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本日記燒作灰燼，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慕景琛，卻聽見他冰冷的聲音。

“如果不想死，最後再也別提日記的事情。”

宋思鳶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恨意，一把推開麵前的男人，用盡全力的甩門而去，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不斷滑落，她緊緊握著脖上的玉墜，不停對著母親說著對不起。

她沒看見手中熄滅的光芒，也不知道她關上門的瞬間，門後的男人突然咳出一口血。

“少爺，你沒事吧。”方秘書將慕景琛扶到了沙發上，從冰冷的火爐中撿出那本完好無損的日記，忍不住責備道，“又不是沒有備份，真燒了又怎樣！”

慕景琛隻是痛苦地喘著氣，強忍著能力的反噬，淡淡說道，“收好。”

方秘書打了一個寒顫，他跟了慕景琛多年，哪裏會不明白這簡短的兩個字背後的意思，隻是他還是不明白，“火之幻影可是最高級別的禁術，用一次可是......”

他歎了一口氣，在這個世界上血統越高貴的人，能力就越強，反噬也越強，這是五大家族心照不宣的秘密，過去四百年，利用能力的相生相克，五大家族靠著聯姻解決這個問題。

偏偏二十年前，唐家的這一環徹底斷裂，從此慕家就危機四伏，盡管還控製著五年一屆的選舉，但也已是力不從心，大少爺就是為了家族，死於能力反噬......

現在又輪到了少爺。

窗外大雨滂沱，宋思鳶抱著肩膀瑟瑟發抖地走在大街上，顧老師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慕景琛更不是，那些不過都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而已，如今夢徹底碎了一地。

京都的後街依舊繁華，酒吧招牌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迷惑著她原本就迷路的心。

“砰——砰砰。”

幾聲槍響將宋思鳶的思緒瞬間拉回了現實。

她下意識地看向酒吧的後巷，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出現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衝動，她竟然主動靠近，一把扶住了男人搖搖欲墜的身體。

男人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輕輕咳出一口血。

“謝......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