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馬車踩著斑駁的月光駛進沈家村，本就為了開祠堂一事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們看到這高頭大馬，還有那式樣繁複華麗的馬車廂，也都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葉然也算是送佛送到細，根本不在意村裏泥濘小路的顛簸，指揮著馬車直接開到了祠堂前。

要說的話，要露出的表情，沈玉寧早已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但此刻還是不由握緊了拳。

此後，便再無退路。

馬車停下，沈玉寧深吸一口氣，探出手打算撩開錦簾，葉然卻搶先一步替她打開錦簾，狡黠一笑：“沈姑娘，請。”

睨了一眼不正經的葉然，沈玉寧坦坦蕩蕩下了馬車。

圍在周圍的村民借著火把的光，看清了從馬車上下來的女子，也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下一刻議論聲喧囂塵上。

葉然緊隨其後也下了車，不過卻讓議論聲一靜。

環顧了一眼圍在四周的村民，葉然從身後抽出折扇，唇角噙著笑，一副濁世翩翩公子模樣，著實與此環境格格不入。

沈長林身為裏長自然一眼就認出了馬車的來曆，一見葉然下車連忙迎了上去。

“葉公子，你怎麼來了？”

麵對高位者，底層民眾有著自己的生存方式，這會兒眾人一見身為裏長的沈長林都這般做小伏低，滿臉堆笑，自然又高看了眼前這個葉公子幾分。

知道現在並不是自己的主場，沈玉寧也沒管眾人各異的表情，自顧自找起自家的傻相公和孩子。

大抵是祁湛本就不習慣這樣人多的環境，這會兒顯得有些局促的躲在人群外，但望向沈玉寧的眸中卻盛滿了星子。

撥開人群，沈玉寧直接來到祁湛和孩子們的身邊，壓不住唇角的笑。

感受到周遭如有實質的目光，沈玉寧也沒打算此刻就直接暴露自己的底牌，隻是偷偷伸手捏了捏祁湛的手：“阿湛，我回來了。”

祁湛唇邊笑意燦爛，月色下，本就清雋的長相這會兒更如同九天攬月的仙子般出塵不凡，不過一說話就直接打破仙人的假象：“阿寧！你回來啦！我們好想你哦~”

沈瑤和沈承這會兒臉也掛著笑，但卻裝出一副小大人模樣，異口同聲道：“娘親！”

“乖~”這會兒見到自己的家人，沈玉寧心情也不錯，完全沒了剛才在馬車上的緊張凝重，伸手揉了揉兩隻的小腦袋。

祁湛像是不滿足於沈玉寧的偏心，說著就要湊過去蹭蹭沈玉寧，沈玉寧哭笑不得推開了撒嬌的男人，又伸手揉了揉他順滑如墨的發：“好了，乖乖的哦，你先帶著孩子回去吧。”

祁湛撇撇嘴，硬生生讓清冷的俊臉帶上了幾分孩子氣：“那你要快點哦！今天我和小承抓到好大一隻蟋蟀！叫得可響了！”

“好~快回去吧，待會兒天再黑些，路就不好走了！”沈玉寧故意說得嚴重，雖然唇邊還是微微上翹。

但祁湛也沒分辨出沈玉寧的微表情，愣了愣，像是意識到什麼，眉頭微微蹙起：“阿寧說得對！路不好走，摔倒了，疼！”

“乖~快回去吧。”終是沒忍住罪惡的手，沈玉寧伸手捏了捏祁湛的頰肉，眸色暖暖。

“嗯！”

像是討到愛吃的骨頭，這會兒祁湛也沒再鬧別扭，牽著兩小隻開開心心回家去了。

直到祁湛和兩小隻的背影縮成遠處的芝麻點，沈玉寧這才收回目光。

而另一邊，葉然極其自然和沈家宗族各位拉著關係，一點貴公子架子沒有，反倒是像是謙遜有禮的後背，含笑聽著這些長輩絮絮叨叨的寒暄。

兩人無意間對上一個目光，葉然唇角的笑意更深，收回視線望向沈長林：“沈裏長，說起來，這一次我可是帶著目的來的。”

沈長林一驚，前不久才剛征過壯丁，秋收後的人頭稅也還沒有這麼早就下來的道理，臉上的笑容一僵：“敢問，葉公子有何貴幹？”

折扇遙遙點了點沈玉寧的方向，葉然臉上的笑容又親切了幾分：“沈小娘子算是我家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呐，不過我聽沈小娘子說她還有位恩人。也算得上是機緣巧合吧。我家老夫人心善，想著幫扶一把，所以這不就來了嗎？”

一聽這話，原本安靜的村民再次竊竊私語起來。

按這位小公子的說法，這是來散財了啊！

望向葉然的目光，不自覺也帶上了兩分熱切，皆是拚命開始回想自己近期做過什麼事能與沈玉寧搭上關係，好從中也分一杯羹。

人群中的劉桂英從看到沈玉寧從那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就開始罵罵咧咧，說些什麼老天無眼，浪蹄子勾引人。

這會兒一聽這話，自然理所當然往自己身上套，眼前一亮。

恩人？

那可不就是自己？

還算沈玉寧那小蹄子有良心！

沒有自己這一家的幫扶，沈玉寧那小蹄子這會兒恐怕墳頭草都三丈了！

連忙撥開人群就想往前湊，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目光，也不知道這個小公子能給自己多少銀子？

而沈長林一愣，這怎麼和沈玉寧之前說得不大一樣，但臉上的表情未變，嗓音中卻帶上了幾分遲疑：“這話。怎麼說？”

“沈小娘子當時進山采山菌，無意間被人碰了一下，直接滾下了矮坡，不曾想竟然挖到能救治我家老夫人的藥草，要不說這是機緣巧合呢？”葉然笑眯眯解釋道，微微衝著沈玉寧揚了揚。

沈玉寧這會兒才沒有功夫看葉然公孔雀開屏呢，一直注意著她大伯一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在葉然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李瑞香眼底分明閃過一抹竊喜，又在沈鐵生耳旁低語了幾句。

隻是站在李瑞香身後的沈靜雨鐵青著一張臉，顯得與她那喜氣洋洋的一家格格不入。

舔了舔幹澀的唇，沈玉寧這會兒心中也有了猜測，但麵上不露半分。

緩步走到沈長林身旁，沈玉寧笑容還帶著幾分感激：“對，我也想找找這位貴人呢，若不是她的‘成全’，我家恐怕難捱到秋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