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彪膀大腰粗的,自然不怕弱雞兒似的王富貴。
他想都沒想,全身的力氣都到了顫抖的拳頭上,朝著王富貴的左臉招呼過去。
“欺負我大姐,早就該打死你這個畜生了。”陳二彪個子高力氣大,再來兩個王富貴這樣的繡花枕頭都不在話下。
後者捂著鼻子,被打的頭暈目眩,下一秒鼻血湧了出來。
誰成想這一家子二話不說,能動手的堅決不動口。
又是一聲哀嚎,聽的在場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柳翠沒理會,一呼百應的大喝道:“既然大家夥都來了,那還不如進來點,看看我閨女這些年在他們老王家遭受的是什麼非人的對待!”
她把陳果兒的袖子掀開,兩條幹瘦的隻剩下骨頭的胳膊,包了一層蠟黃的皮膚,上麵的傷口讓人觸目驚心。
有深紫的陳年老疤,還有青色的剛落下不久的,手臂處還有一個紅腫的泡,滲出膿水來,稍一不注意就會皮開肉綻!
不止手臂,脖頸,額頭和臉上處處青紫,嘴角也撕了個不小的血口子,肯定是挨了巴掌的緣由。
“可不止這些,打了人,還要把女兒給賣了,可憐我們妙雲這麼小小年紀,要真是賣到哪個地方去了,可怎麼辦啊!”
柳翠裝模做樣的哭嚎道。
再看躲在娘親膝下的陳妙雲,攀著娘親的腿,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整個身體都寫滿了對王富貴的抗拒。
“娘,不要賣掉我,妙雲會聽話的。”陳妙雲想起前夜王富貴毆打陳果兒搶奪自己的場麵,她嚎哭了起來,嘴唇煞白的乞求道。
陳果兒心都碎了,她連忙蹲下去抱住了陳妙雲如紙般薄的身體,聲音也有些顫抖:“妙雲別怕,娘不惜一切代價,也會護好你。”
“不要打,打我......不要打,打娘親......求求爹爹了,不要......。”她烏黑濃密的睫毛掛滿了淚珠,捂著耳朵的像是發瘋的大喊,尖銳的童音帶著哭腔。
殺傷力震耳欲聾。
陳果兒還沒來得及安慰,妙雲就已經哭暈了過去。
柳翠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把,酸的疼,對王富貴愈發的痛恨。
若王富貴真是個好爹,也不是這副場麵。
還大言不慚陳妙雲是他們王家的種,又不是當初嫌棄她是個女娃的時候了。
大家總算是看出一些眉目來。
“這打的也太狠了。”
“這是什麼夫家啊,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要賣了,到底還是不是人。”
“看看把孩子都嚇成什麼樣子了啊,還怎麼有臉說自己是孩子的親爹!”
“......”
議論聲一波大過一波,幾個大嬸提著籃子往王富貴頭上扔菜,宣泄憤恨。
陳果兒的眼淚在眼眶裏打圈,她沒想到有朝一日,弱勢的女人真的能說理一番。
不過柳翠可沒想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她皮笑肉不笑的,滲人的很:“我閨女和寶貝外孫在夫家那受了這麼大委屈,我這把年紀的老婆子討公道,就算豁出去命,也在所不惜。”
她就近拿了個院子裏鑿木頭的斧子,鋒利的尖刃在陽光下閃現出凜冽的寒光。
朝著王富貴走過來的時候,活像話本裏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王富貴哪見過這場麵,腿一軟直接倒在地上,一邊挪著屁股往後撤:“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殺人了啊!”
柳翠步子走的大,人還未到,斧子一甩,立在了王富貴兩腿中央,橫的就怕不要命的:“我倒要看看,這和離書,你是簽還是不簽。”
“簽,簽簽我什麼都簽!”王富貴雙腿顫抖,生怕自己的小命\根\子受傷害,臉色巨變的應道。
柳翠冷哼了聲,抬起眼皮再次看向鄰居們:“大家都聽到了吧,這麼多人作證,誰要是敢反悔——”
“丈母,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王富貴屈辱的懇求道,這柳翠就像從頭到尾變了個人似的,這麼護著那便宜女兒,他單槍匹馬惹不起。
“別叫我丈母,臟了我的耳。”柳翠麵無表情道。
很快擬好和離書,雙方簽字畫押,本繁雜的程序在柳翠的推動下還不到一個時辰。
陳果兒徹底恢複自由身了,柳翠看著白紙黑字上兩個赫赫的紅手印,一顆吊著的心也鬆懈了下來。
“還不快滾!”她眼刀子飛過去,氣勢洶洶道。在柳翠的目光逼視下,王富貴再怎麼憤憤不平的咬碎了後槽牙,奈何心裏發怵,隻能忍著。
他低著頭灰溜溜的推開身邊的人:“我一定會回來的!”
說完就腳底抹油的跑得飛快。
“既然鬧劇結束,大家就散了吧,這告訴我們呀,以後嫁女兒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柳翠拿著和離書,打發了眾人。
人都走到差不多了,柳翠回過頭去:“娘說話算話,以後你就住在家裏,好好照顧妙雲長大成\人,至於那混賬王富貴,跟你再無瓜葛。”
陳果兒的聲音有些哽咽,當即就直直的跪了下來:“謝謝,謝謝娘!”
柳翠現在看陳果兒,就如同看著她差不多大的姐妹而已。
“你這是作甚,我們是至親,這是天經地義。”柳翠有些堂皇的說辭道。
把妙雲送回了房間,蓋上棉絮被子,陳果兒撫摸著孩子滿是淚痕的臉頰,心中的疼痛還是一抽一抽的。
柳翠坐在她旁邊,聲音輕下來:“沒事,孩子受了刺激,睡一覺就好了。”
她的眼神中幾許憐愛,籲了一口氣,女主的童年並不幸福,也是後來這本書走向悲劇的因果。
陳果兒並不知道柳翠的心思,重重的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狀況,受寵若驚的,娘今天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像是吃錯藥了般的不正常。
先是打跑王富貴,又說他們是至親,換做之前,她斷是不會這麼袒護的,嫌棄還來不及。
柳翠下麵有四個孩子,三個兒子,大姐陳果兒,老\二是陳二彪,老三就別的縣城務工鮮少回來,最小的那個在鎮上讀書,母子關係如履薄冰。
自從早年喪夫,成了寡婦之後,她的性格越發的刻薄古怪,從陳果兒小時候就開始肆虐的打罵,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把麵子都丟光了。
柳翠惡名遠揚,連累兒女們名聲們也不好,所以走在外麵都是受人的嘲笑和輕蔑。
現在的娘親,可真好。突然的改變,如果可以的話,就一直不要變回去好了,陳果兒有些動容的想道。
晚上的時候,柳翠主動的要做飯。
見了兒女們還明顯錯愕的表情,柳翠捂著嘴笑了聲,也沒解釋。
她想了很多,凡事都不能急於一時,這才哪到哪呀,慢慢來就好。
她雖然沒有金手指,可自身的特長總是有的,平常她最喜歡研究廚藝,現下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誰知打開米缸子,幾粒米鋪在底,就連一頓溫飽都難以解決,她的笑頓時凝固在臉上。
人什麼都能不怕,但窮卻束手無策。
原主平常好吃懶做,陳二彪也隻下田幹一些農活,兩個人湊在一家自然是鍋都揭不開。
“沒糧食可不行啊,明天我就去鎮上買點米麵什麼的,果兒,到時候你也帶著妙雲去置辦幾身新衣裳吧。”柳翠回憶了一下,原主摳門歸摳門,銀子還是存下來了一點的。
手裏大概還有幾兩,能維持一段時間。
妙雲早就醒了,陳果兒給她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煥然一新,小臉白嫩嫩,水靈靈的,好不可愛!
要不怎麼是女主呢。
饒是柳翠平常不喜歡小孩,見到她還是忍不住蹲下身去,眯著眼睛輕捏了一把妙雲的小臉。
“可不能委屈了我們小妙雲喲,這麼瘦,多吃點就更好看了。”
陳妙雲兩隻手局促的抓在一起,有些害怕,可是也沒退後。
娘親說了,以後要住在阿奶家的。
柳翠在木櫃子裏多拿了幾個雞蛋,合著最後一點麵粉:“給你們做雞蛋餅。”
陳果兒和二彪對視了一眼,娘這真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下拿五個雞蛋,她原本可隻舍得自己一頓吃半個的啊。
何況柳翠平常就是坐著等吃的那一夥的,哪裏曉得什麼雞蛋餅。
麵粉合著甜膩的雞蛋大力攪拌,木筷子卷起一團,待火候成熟,幹淨利落的下了鍋,嘖嘖的油炸聲傳來,把眾人肚子裏的饞蟲一並勾了出來。
柳翠很是輕車熟路的模樣,沒過多久,瓷碗裏就是金晃晃油燦燦的酥餅了。
陳妙雲到底還是個孩子,肚子裏咕隆兩聲,微不可查的咽了咽口水。
柳翠放到桌上,眼神示意讓他們嘗嘗。
陳果兒還是難以置信的模樣,睜了睜眼睛,欲言又止。
“難不成怕有毒?”柳翠玩笑般的說道,溫聲細語的,麵上也是慈眉善目。
陳二彪動了動嘴巴。
他們都快不認識眼前的娘了。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氣氛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