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大門口。
聽到女人的話,方權動作略微一僵,心神有些恍惚。
東方權......
自十六歲那年和父親一起被逐出家族到現在,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誰如此稱呼過他了。
不過,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方權隻是一瞬間便壓下了心中的些許波瀾。
在仔細打量了麵前的女人兩眼後,他皺著眉頭說道:“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權可以確認,自己確實沒有見過對方,所以有些不解對方為何會認出自己原來的身份,更搞不懂對方那一番言語是什麼意思。
“還在裝傻充楞?”女人冷笑一聲,略帶嘲諷地說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是誰,敢做不敢認也算是男人?”
不等方權說話,她臉上的表情便已經驀地一沉,語氣中已經帶上了警告之意:“不管你是裝傻也好,充楞也罷,你最好得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夠奢求跟妄想的!”
“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湖底淤泥也別想去染指白蓮,處於什麼樣的地位,就應該做符合這個地位應該做的事情,妄圖一步登天,隻是癡人說夢!”
言罷,她冷冷地看了方權一眼,最後丟下了一句話:“話我隻說一遍,勿謂言之不預!”
隨後,女人直接轉身,大步朝著不遠處等候著的一輛黑色軍車走了過去,她帶來的數人則是押著黎剛上了另外一輛押送車。
看著兩輛車在幽暗的林中漸行漸遠,殷紅的尾燈完全消失,方權的臉色有些難看。
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管是誰,要是突然冒出個人沒頭沒腦地跟你說這麼一席話,心中不生氣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身後,王忠等人均是縮著脖子低著頭,連呼吸聲都壓製到了極致,生怕觸了此時方權的黴頭。
“她是叫秦闕是吧?”不知過了多久,方權突然問道。
在來之前,王忠跟他介紹過秦闕出示的手續和身份憑證,所以自然知道對方的名字。
聽到方權的話,王忠連忙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的,秦闕,特勤局特別調查處二處處首”。
“查一下,具體是怎麼回事。”丟下一句話,方權轉身徑直回了詔獄。
他自問沒有招惹過秦闕,所以自然不會就這麼吃一個啞巴虧。
而詔獄畢竟非同一般監獄,是擁有自己的情報機構的,甚至就單是將一些能夠控製的囚犯手中的勢力整合收編起來,都是一股不弱的情報勢力。
所以方權想要查清楚秦闕方才所言的緣由是什麼,並非什麼難事。
也正如方權所想,沒過多久,事情經過的資料就已經被人整理成冊,送到了他的手上。
......
詔獄玄字號監牢巡監辦公室中。
方權坐在辦公桌後,背後牆壁上懸掛著的黑色為底、暗金紋飾點綴的帶鞘長劍依舊顯眼突兀。
“難怪......”看著手中資料上的內容,方權臉色有些不好看。
此時他才算是明白秦闕方才為何會說出那樣一席話。
原來除了特勤局處首的身份之外,秦闕還有另一個身份——夏都秦家三房嫡長女,在整個都城的二代圈子裏都算得上是頂層的人物。
方權的父親方無垢曾在一個月前曾經登過秦家的門,向秦家三房房首,也就是秦闕的父親秦震為方權提過親,提親的對象正是秦闕。
因為方無垢之前對秦震有過救命之恩的原因,對方也不好直言拒絕,所以便說這件事得詢問一下秦闕的意見才行。
秦闕在得知這件事後,自然是絲毫沒有顧忌方無垢的顏麵,當場拒絕不說,還冷臉下了逐客令。
其實如果方權和他父親沒有被逐出家族,他要娶秦闕完全是綽綽有餘的。
但很遺憾,眼下他早已跟“東方”二字沒有絲毫關係。
在這樣的情況下,方無垢前往秦家為方權提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確實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並沒有什麼兩樣。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這件事自始至終方權居然一點兒都不知情,如果不是今天他陰差陽錯地跟秦闕有了交集,恐怕他還被蒙在鼓裏。
此前他便知道,父親為了重回家族,這些年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在壯大自身。
在方無垢看來,隻有自身擁有足夠的價值,家族才會重新為他打開回歸的大門。
但讓方權沒想到的是,眼下父親竟然將主意打到了他這個兒子的身上,企圖以讓他跟其他家族聯姻的行為來加大自身的籌碼......
將資料隨手扔在了桌上,方權沉默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去通話室給父親打個電話好好談談。
對於回不回歸家族,他反正是沒有絲毫想法的。
畢竟相比於回到處處都是勾心鬥角、利益交織的大家族裏麵,他更喜歡眼下這般在詔獄之中的生活。
隻是,還沒等方權起身,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了,隨後王忠推門而入。
“方巡監,有您的信。”
王忠雙手將一封信放在了辦公桌上,然後便退了出去。
外界是無法跟詔獄通信的,想要聯係到詔獄裏的人,隻有通過詔獄的特殊通信渠道才行而通訊的方法正是書信往來。
如果不是因為方權已經升任了巡監,他都沒有享受這個渠道的權利。
能夠看到,這是一封用古時格式寫的書信,豎著寫的啟封詞是:我兒方權親啟。
落款處則是:父方無垢緘。
字體內斂無鋒,看似平平無奇,跟方權寫的字無法相提並論。
但盡管如此,方權的眼皮卻跳了跳,心中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很清楚父親的性格,如果不是什麼重大事情,對方是不會用這種格式寫信的,更何況上麵還是寫的“親啟”二字,足以說明事情之重大。
聯想到之前對方去秦家提親的事情,方權臉色有些難看。
莫不是,又是跟聯姻有關的事情?
念及此處,方權沉默片刻,終是皺眉拆開信封,將信紙取出展開。
伴隨著一行行小字入眼,他的臉色逐漸陰晴不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