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皇後聽了醫官的勸言,並無任何表示,反而詢問起雲初的意見。
雲初咬了咬右手指甲,拿起皇後床沿邊的一包安神香囊。
嗅了嗅。
“柏子仁、首烏藤、酸棗仁和遠誌,這幾味製成的香囊,養心苦降,長於安神,對於普通的不寐之症,確實是一劑良方。”
接著她又端起矮櫃上的一碗藥,用一把幹淨的勺子舀了一勺,送進自己的嘴裏。
“粗野醜婦,不得無禮!這是皇後娘娘禦用的食具,你怎能直接食用!”
“謝醫官,無妨。雲初,你嘗出了什麼?”
“朱茯神、夜交藤、柏子仁、遠誌肉、生地......同樣都是針對一般的不寐之症所下,方劑功效如隔靴搔癢,按照此藥治療皇後的不寐之症,需十幾二十年方能痊愈。”
幾個醫官咬牙瞪眼,幾雙眼睛迸發出怒意,恨不得當場把她生吞活剝。
“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都是庸醫?都是無能之輩?”
雲初嘖了一聲:“謝醫官,改天我請你吃魚吧。”
她放下藥碗,坐在床沿邊,開始給皇後把脈。
謝醫官對於她說的話,頗為不解:“為何要請本醫官吃魚?你休想賄賂本醫官!”
雲初靜心診脈,並未回答。
須臾,她收起診脈的手,心中有了對數。
“謝醫官你想多了,我為何要賄賂你?之所以請你吃魚,是覺得你挺會挑刺的。我意在說明你們所開的藥方不適合皇後娘娘,可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思考其中問題,而是在為自己辯駁。”
“你!”
似戳到謝醫官的痛處,他那雙夾雜著怨恨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他身邊的另一位醫官擔心他在皇後麵前失態,拉住他的衣袖,站到跟前。
“不過是嘴上逞英雄的女流之輩罷了,你既判定我們開的方劑是隔靴搔癢,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麼妙招。”
雲初嚴肅道:“皇後此症紛雜,不僅僅是簡單的不寐,還有心悸、眩暈、神疲......”
幾個醫官頓時換了一副臉色,他們本以為雲初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沒想到她診斷起來,竟說得頭頭是道。
隻是診了一次皇後的脈搏,就能說出皇後所有的症狀。
要知道,他們可是幾個人連續診了好幾次才確定皇後的所有症狀!
“皇後娘娘,請問可有筆墨紙硯?”
“來人,把淵王妃需要的東西呈上。”
雲初將紙張鋪開,拿起筆在上麵寫下藥方。
“這......”幾個醫官在一旁圍觀,“這不是和我們開的藥方一樣?”
“嗬,還以為你有什麼比我們厲害的方子,還不是在效仿我們!”
“老謝,你仔細看看再說話!她雖然用的藥材和我們相似,但用藥錢數和我們有很大的差別,就像朱茯神我們一致決定一錢,她卻四錢!遠誌肉我們用三錢,她卻隻用一錢!”
“還有還有,她加了二錢的生白芍和一錢的琥珀多寐丸!”
“對啊,琥珀多寐丸!我們之前怎麼沒想到這個?”
雲初寫好藥方,遞給一個醫官,“抓三副藥,睡前飲服。另外,我每日都會來給皇後娘娘敲敲經脈,內外兼顧,五日後必見成效。”
領略了雲初的雷厲風行,幾個醫官說話都開始謹慎了起來。
“淵王妃,您可有把握?”
“若是在別的事情上,我不敢妄下定言,但在醫術上,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不會輕易說出口。”
醫官們麵麵相覷,不再多嘴。
“母後!兒臣就說了嘛,三皇嫂很厲害,母後的頑疾有救了呢!”蕭子鈺抱住皇後。
皇後對雲初看似也頗為滿意,“本宮聽聞淵王妃在顧國侯府一向膽小怯懦,甚至無法與人正常說話,不曾想今日一見才知,傳言有誤,淵王妃不僅伶牙俐齒能說會道,還精通醫術。可惜——”
皇後頓了頓,露出淺淺的笑,“傷了麵容,嫁給了淵王,命苦啊。”
雲初怔愣片刻,她想不通皇後為何要這樣說。
但應付這種場麵的話術,她早已準備好。
“麵容受傷是有人蓄意為之,不是臣妾的命。淵王是璃梁戰神,能嫁給他,其實是臣妾高攀。”
皇後掩口而笑:“看來淵王妃不出家門半步,並不知曉坊間傳言,不過也好,知道得越少,對你也好。好了。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吧,鈺兒在本宮身邊陪著便可。”
“臣等告退!”
“淵王妃且慢。”皇後忽的叫住了她。
“皇後有何吩咐?”
“你這幾日要幫本宮治療,不如就住在這鳳儀宮,本宮安排幾個丫鬟照顧你。”
雲初想都沒想,婉拒道:“臣、臣妾與淵王殿下新婚雖未足一月,但臣妾對淵王甚是依賴,若是夜間沒有淵王的暖懷,臣妾恐怕無法安眠。”
“嗬嗬,果然新婚燕爾,恩愛癡纏,那本宮就不拆散你們了。”
“謝皇後娘娘!”
出了鳳儀宮,雲初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皇後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一邊誇她一邊卻在貶低蕭燼。
就好像是......
要拉攏她一般。
可她有什麼好拉攏的呢?
雲初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在這偌大的皇宮迷了路。
原本出了鳳儀宮,叢衛就應該在楊柳樹下等著她。
可她轉了一圈,沒見著叢衛的影子不說,還聽到了不得的對話。
“誒,再過一個月太子殿下要選太子妃,也不知道哪家的千金能有這個福氣。”
“我聽說太傅之女梁楚楚是皇後看重的人,可是皇上和皇後意見不同,皇上認為丞相之女趙萱露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嘁!你們懂什麼,梁楚楚是不可能做太子妃的,她和那個煞星是青梅竹馬,說不定會沾染煞氣,太子是天驕之子,怎能被煞氣汙濁?更何況,梁楚楚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太子能看得上她?”
“誰也說不準呢,萬一太子就喜歡矯揉造作的女人呢!梁楚楚那麼......對吧?大家心裏有數,要不是那煞星對於皇上來說是棄子,她死命攀附的對象定是那煞星。”
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三觀碎成渣。
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蕭燼出現,更不知道蕭燼還有一個白月光存在。
不過她關心的不是白月光,而是蕭燼在心中有人的情況下,還接受皇上的賜婚。
因為他心裏清楚,若是娶了梁楚楚,她定會死。
所以他選擇看著別人去死,保護梁楚楚。
一時間,她不知道應該誇他癡情,還是要罵他一句渣男。
她一直以為蕭燼是美強慘的人設,沒想到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再也不會心疼他的遭遇!
“王妃、王妃!”
遠處傳來叢衛的聲音,雲初收起了思緒。
“你跑哪去了?不是說好了在鳳儀宮外麵等我麼?”
雲初注意到,叢衛後麵還跟著一個穿著翠柳色紗裙的女子,麵色略帶蒼白卻難掩其中的秀氣,“這位姑娘是?”
“嘿嘿,屬下這就給您介紹!這位是太傅之女梁楚楚,屬下方才看到她在洗帕子,差點掉進鹿池湖裏,所以才跑過去拉住她!”
叢衛笑嘻嘻地看向梁楚楚,“楚楚,這是我們王妃,也是我們王爺娶的新婦裏,活得最久的王妃了!”
放肆的話脫口而出後,他才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連忙掌嘴,“屬下失言,請王妃責罰!”
“好啦,你也沒說錯話。”雲初示意他停下。
她確實是活得最久的一個,說起這一點,她還挺自豪的。
“臣女,見、見過淵王妃!”梁楚楚怯生生地向她作禮,連頭也不敢抬。
雲初仔細打量了梁楚楚一番,發現她和那幾個說閑話之人描述的一般無二。
弱不禁風,甚至和陌生人說話都會下意識地屏氣收聲。
嬌小玲瓏,很容易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不用多禮,叫我雲初就好了。”她向來是別人怎麼對她,她便用相同的態度回應。
梁楚楚這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那臣女能叫王妃一聲,雲初姐姐嗎?”
雲初剛想點頭,卻聽叢衛插了一句,“楚楚,我記得你和顧國侯府嫡女同年出生,你應該叫我們王妃妹妹才對!”
梁楚楚尷尬地解釋自己記錯了,叢衛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
“沒事,姐姐妹妹都行,你開心就好,我對這些稱謂無所謂。”
“多謝雲初姐姐,你和燼哥哥一樣,都是極好的人呢。”
梁楚楚笑意盈盈,上前握住雲初的手。
雲初嗬嗬了兩聲,她肯定是極好的人,但蕭燼是不是,還有待商榷。
“對了,雲初姐姐,自從燼哥哥征戰歸來,我一直被爹爹攔在家中,未能上淵王府拜訪,今日巧遇姐姐,姐姐能否帶楚楚去看看燼哥哥?”
雲初猶豫了,倒不是她小肚雞腸,不讓別的女人看蕭燼。
隻是按照梁楚楚所說,她要是被太傅知道,偷偷溜進淵王府,肯定得受罰。
梁楚楚這風一吹就倒的模樣,估計連打一下手心都會疼得暈過去。
“楚楚啊,不是我不願意帶你過去,隻是......”
“姐姐,隻要能見到燼哥哥,楚楚不怕!爹爹今日與皇上有事要議,定會很晚才歸家,楚楚隻要趕在宵禁之前回府,就不會有事!”
“可......”
“誒呀!王妃,您就答應楚楚吧,她也算是我們王爺的妹妹,就算她有事,王爺也會保護她的,您不必擔心!”
雲初眸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半晌,她才淡漠地說了一句:“那就一起回去吧,蕭燼受了傷,你去幫他上藥,他應該會很開心。”
畢竟今早她想要扶他的時候,他都嫌棄得用力推開她。
梁楚楚,他應該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