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雪。
大魏的兵馬攻陷金陵城時,沈千燈孤身一人提著大刀守在城門口,麵目猙獰的士兵將她團團圍住。
沈千燈渾身浴血,身上的盔甲早已殘破不堪,盔甲保護下的身軀刀傷箭傷縱橫交錯。
哪怕此刻淪為困獸,手底兵卒死傷殆盡,她的目光依舊平靜如淵。
包圍沈千燈的大魏士兵並沒有立刻對她動手,而是慢慢退到兩側,空出僅容一人通過的走道。
一個年近半百的女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沈千燈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之人,女人身穿明紫錦羅袍,臉頰上細紋叢生,渾濁的眼睛布滿血絲,一雙鳳眼淬了寒霜般陰森。
她就是背叛了自己國家的琉雲首輔——容舒。
半年前大魏突然派兵攻打琉雲,琉雲的軍隊苦苦支撐,兩國戰事僵持不下時,琉雲的首輔突然臨陣倒戈,向大魏泄露琉雲的軍機密報,導致琉雲大軍全軍覆沒。
大魏的兵馬趁機侵占琉雲的疆土,攻陷琉雲的城池,大魏主將率二十萬大軍直搗琉雲的國都金陵城。
女帝命少卿沈千燈率領五萬殘兵拖住大魏的二十萬精兵,兩國兵馬在金陵城外鏖戰月餘,最終大魏的兵馬還是攻陷了金陵城。
琉雲的將士們拚死抵抗,最終全城將士戰死,隻剩一個臨危受命的沈千燈。
容舒在距離沈千燈三尺開外站定,全身籠罩著一股幽寒之氣,開口不知是嘲諷還是誇讚。
“想不到你竟能在兩軍交戰時活下來,真是命硬。”
沈千燈咳嗽一聲,咯出一口鮮血,但還是忍不住笑著調侃容舒:“是啊,下官能活到今日可真是多虧了容大人,若不是容大人看在令郎的麵子上,放下官一條生路,恐怕下官的墳頭草比下官還高了。”
容舒眼神如刀片般一凜,暴喝道:“住口,你沒有資格提我兒子!”
容舒有個寶貝兒子叫容鈞,容鈞七年前嫁給了沈千燈,但沈千燈卻害得他死於非命。
容舒因為兒子的死對沈千燈恨之入骨,但偏偏她兒子對沈千燈情深意切,她答應過兒子不會對沈千燈動手,雖然她有過很多次弄死沈千燈的機會,但她一直都沒有對沈千燈動手。
“好啦好啦,容大人消消氣,別動怒,動怒對身子不好。”沈千燈笑得和顏悅色,若此刻不是浮屍遍地,血流成河的場麵,她這番話還真像是晚輩在單純地關心長輩。
容舒聽到沈千燈討巧賣乖之言冷哼一聲,當初這個女人就是用一張巧嘴騙走了她兒子,如今竟還敢對她說這些話。
容舒心底生出一股邪火,她咬牙切齒道:“本官答應過鈞兒不會殺你,但本官會讓你體驗到生不如死的感覺!”
沈千燈勾唇淺笑,全然不把容舒的威脅放在心上:“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生啊死啊太見外了。”
她頓了一會兒,仿佛忽然想起什麼事一樣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腦子,容鈞臨走之前交給我一封信,他讓我在容大人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後再交給容大人,但容大人一直死不悔改,所以這封信我留了好幾年。”
“眼下我肯定是活不過今天了,這封信再不交給容大人,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沈千燈動作緩慢地從衣袖裏掏出一個信封,信封被她弄得皺巴巴的,上麵浸透了血,看起來慘不忍睹。
“哎呀,不小心把信弄成這樣了,容大人不要介意,將就著看吧。”
多年前,容舒和容鈞因為沈千燈鬧翻了,從此容鈞就再也沒回過一趟家,也沒有叫過她一聲母親,幾乎和她斷絕母子關係。
容鈞死後,她為自己當年的衝動悔恨不已,恨不得時光重來一次。
如今她看到寶貝兒子留下的唯一一封信被沈千燈糟蹋成這樣,恨不得用眼神把沈千燈生吞活剝:“沈千燈!”
沈千燈笑意盈盈,毫無歉意:“我在。”
容舒掌攥成拳,額上青筋暴起,她極力壓製著心底的憤怒和弄死沈千燈的想法一步步走到沈千燈身前,容舒身邊持刀的士兵也跟在她圍在沈千燈周圍。
沈千燈掃了一眼周圍的士兵,丟掉了手裏的刀,把信伸到容舒麵前。
就在容舒即將拿到沈千燈手裏的信封時,沈千燈忽然鬆開手,任由那封被她蹂躪得不成樣子的信封掉在地上。
容舒紅著眼眶狠狠剜了一眼笑嘻嘻的沈千燈,終是彎下腰。
容舒還沒把信撿起來,隻是看到信封上被血水浸透的“容舒大人親啟”,眼眶就紅了。
六個大字,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