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渺渺看了一眼立在角落的攝影機,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砰的一聲單膝跪地。
動作幹脆利落,好不拖遝。
“屬下辦事不利,請主上責罰。”
她的雙手撐在身側,脊背卻繃得筆直,身形抻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簡單兩個動作,就已經讓負責試鏡的三人眼前一亮。
這種女性角色戲份偏少的劇裏,女四開外的角色一般都會用新人。
一來可以節省資金,二來除非是人情客串,否則有點名氣實力的演員也看不上這種小角色。
但用新人也有新人的壞處。
除了演技台詞這種最基本最直觀的東西外,很多時候還要對於走位、定點、鏡頭捕捉這些基本功從頭開始教起。
但很明顯的,趙渺渺和白紙一樣的新人不一樣,她會主動找鏡頭,知道姿勢怎麼做起來上鏡好看。
趙渺渺念完台詞之後頓了幾秒,在等“主子”的反應。
片刻之後,她抬起頭,眼中露出幾分急切和痛苦,焦急地辯解:“紅梟沒有!紅梟對主上的忠心日月可鑒!絕對不會有分毫背叛主上的想法!”
又頓了頓,趙渺渺重重地磕了個頭:“紅梟謝主上......手下留情。”
起身的時候,她似乎手臂脫力,踉蹌了一下,才又擰著眉輕吸著冷氣慢慢站直。
——任務失敗,紅梟的手臂受傷了。
趙渺渺緩了一會兒,然後朝三位老師鞠了一躬,道:“我的表演結束了。”
三人交換了幾句意見,左邊的製片人笑著點點頭,稱讚道:“演得不錯,先出去等結果吧。”
“謝謝老師們。”
趙渺渺露出一個自信滿滿地笑容,得意地看了一眼江楚昕在內的其他四人,才在工作人員的試一下出去找經紀人彙合了。
第二位小姑娘本就在看完趙渺渺的表演後有些氣弱,結果好巧不巧的抽到了趙渺渺同一個試鏡片段。
她能來參加試鏡,肯定是讀過劇本,對紅梟的幾場戲份私下做過排演的。
但由於趙渺渺的出色表演在前,她壓力過大,甚至拋棄了自己原本的準備,下意識的模仿趙渺渺的表演。
這個做法簡直糟糕透了。
畫虎不成反類犬,尤其她還忍不住分心去留意三位老師的表情,結果就是重重壓力之下,連台詞都說不利索了。
等她表演結束,就聽副導演說道:“很感謝你來試鏡,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合作。”
是很禮貌的否決說辭了。
二號小姑娘眼圈一紅,險些繃不住情緒。
有了這麼一出,排在江楚昕後麵的另外兩個小姑娘越發緊張。
她們或許並沒有意識到,隻要在這個房間裏,其實就一舉一動都會被劇組的人看在眼裏,都會成為影響結果的因素之一。
負責試鏡的三人交換了一下視線,都忍不住搖頭,然後把目光落在了下麵即將試鏡的江楚昕身上。
“恒星娛樂,簡平手下的?”副導演看著資料表上的介紹,低聲問了一句。
“對,前段時間風頭很盛,沒想到被簡平給簽了。”製片人點點頭。
編劇看了一眼資料表上的照片,又看了一眼江楚昕,擔心地道:“對於紅梟這個角色來說,她有點過於漂亮了。”
“呃......”製片人失笑,“確實。”
長相過於漂亮的演員,會讓觀眾將注意力過多的放到他/她們的外貌上,甚至可能會搶走其他演員的風頭,導致戲份失衡。
如果演技壓不住長相,就容易被人稱作“花瓶”。
副導演打住話題,對江楚昕示意:“三號,可以開始了。”
江楚昕試鏡的片段,是劇情後半部分,男主和男二已經身份暴露。男二的一位心腹被策反叛逃,紅梟負責追捕誅殺,任務成功後,回來向男二複命。
男二和男主決裂後,內心壓抑許久的立場、忠義、野心的矛盾衝擊,加上此次又被追隨多年的心腹背叛,在看到紅梟提回來的首級的時候,種種情緒終於忍不住噴薄而出。
而成為他這些情緒宣泄對象的,則是前來複命的紅梟。
江楚昕走到房間中間站定,她的右手垂在腰側,手腕外轉,左手懸空虛握。
副導演看著這個動作姿勢,心中暗自點了點頭。
不錯,這是一手握劍,一手提著首級的姿勢。
起碼在細節和動作姿勢上,和第一號的趙渺渺一樣,是有基礎的。
他正這麼想著,便看到江楚昕抬起頭來,視線從他們三人身上一一掃過。
那目光幽暗深邃,沒有一絲光亮,像是一柄暗夜中隨時準備出鞘的刀鋒,冰冷又無情。
副導演瞬間隻覺得身上寒毛直豎,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仿佛被人當死物一樣看待,甚至有一瞬間產生了江楚昕右手真的拿著一把短劍,隨時都能衝上來割斷他的喉嚨的錯覺。
——視人命如草芥。
副導演覺得自己“看見”了這個詞語的含義。
不等他細看,江楚昕的目光已經劃過他,落在了編劇的身上。
剛才還毫無生氣的人,像是突然被注入一絲活力,神色間添了一分敬慕。
她並沒有和編劇對視,而是將目光放在對方下巴的位置停留兩秒,然後隨著跪地的動作一路下移,停在不遠處的地麵上:“屬下紅梟,前來複命。”
這一串動作不過短短幾秒鐘,但在場的人都能明顯感受得到情緒的變化。
編劇幾乎是無意識地在心中念起了男二的台詞:[他已經......伏誅了?]
下一秒,江楚昕順暢無比得接戲:“是,屬下幸不辱命,已經叛徒斬殺。”
[他臨死前可曾說什麼?啊,想來是沒有的,畢竟紅梟的劍,向來快準狠。]
江楚昕跪地不語,頭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從低處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去,左手收緊又鬆開,反複幾次之後,隻剩下拇指和食指指尖不斷顫抖著輕撚。
她手中是她親手割下的昔日同僚的頭顱,指尖沾的是對方黏膩的血漬。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不。”江楚昕斬釘截鐵地回答,“主上心懷大業,他們死有餘辜。”
[撒謊!]
編劇忍不住跟著劇情站起身。
同一時間,江楚昕猛地起身,腳尖點地,頭向後仰,露出脆弱的脖頸,就像是被人掐著脖子硬生生從地上提起來的一般。
在起身的瞬間,她鬆開了左手,將“頭顱”放下,手在半空中揮了揮,是身體本能地想要抵抗,卻最終隻是握緊了拳頭,沒有半分掙紮。
緊接著,借著腳尖點地的姿勢,極速後退幾步,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確切的說,是被“主上”拎著甩到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