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的生活終於恢複了正常。
直到他找到了我,堵在我家門口,拉扯著我的頭發將我的腦袋一下下磕向地麵的時候。
我知道,我的噩夢又一次開始了。
“你這些年一個人帶著孩子過的挺愉快啊!”
我被李岩抓著頭發,感受到額頭上的鮮血正慢慢流淌到臉頰。
時隔三年,我又一次被他抓住了。
逃離他的這三年,我每天擔驚受怕,每晚都會從夢中驚醒。
我帶著孩子逃到了這個三線城市的小縣城當中,每天深入簡出。
正當我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他,真正開始新生活時,李岩並不知道怎麼找到了我。
李岩抓著我的頭發毫不留情一下下的往地上磕著,隻是僅僅如此卻絲毫不夠解氣,如同沙包一般大的拳頭狠狠的朝我的臉上肚子上砸去。
我疼的放聲大叫,卻被他直接掐住了脖子惡狠狠的說道:
“你逃的夠久啊,要不是用了點手段,我還真找不到你!”
“以為自己能逃到哪裏去?你能放出我的手掌心嗎?離開了我你還能去哪?”
“你他娘一個人逃也就算了,你還把孩子也給一起帶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說完朝著我的臉上便是一個耳光,一巴掌打的不夠,掐著我的脖子又是一巴掌。
說實話,因為大腦缺氧,我已經感覺不到疼,或者說我早已經習慣。
口中彌漫著腥甜,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愈發的模糊,我甚至想著,要麼就這麼死掉算了。
死掉了,就不用想如今這般備受折磨,擔驚受怕的過每一天。
可是不行。
我還有孩子!
想到我的航航,我原本逐漸模糊的意識開始逐漸變得清醒。
我要是死了,航航絕對會被這個人渣重新帶回去,航航好不容易才被我擺正回正常孩子,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受到汙染。
我用盡力氣抬起手,死死的握住李岩掐住我的那隻手,隨後對口齒不清,吃力的道:“房子裏麵有監.......你敢殺了我,我......我毀了你下半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這句話嚇到,李岩鬆開了手。
我如同脫水的魚重新進入水中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林書瑤,你長能耐了啊!”
“你是死是活沒人在乎,我這次來是為了帶航航回去,識相的把孩子交出來,不然的話我就先弄死你,再去找孩子。”
李岩這句話是赤裸裸的警告,他那雙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我咬緊牙齒並不打算把孩子的下落告訴他。
李岩知道孩子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見我不打算說,他嗤笑一聲,對著我不屑的吐了口口水,隨後轉身離開,直到走到門前再次對我警告道:“兩天後我來接孩子,別給我想著逃走,我能抓到你一次,就能抓到你第二次!”
門口小花對著李岩發出陣陣低吼,小花是我三年前在路邊撿回家的一隻流浪狗。
我聽得清楚,方才房中我被李岩暴打的時候,小花就在門口不停地吼叫。
李岩看著門外被拴住的小花,發出了一聲冷笑,隨後朝著它猛踹一腳,它才終於害怕的瑟縮到了一旁。
我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我好像做了個夢。
夢裏我回到了十年前,我和李岩剛認識的時候。
我和李岩是通過相親認識的。
李岩的條件不錯,一本大學畢業國企主管家中兩套房一輛車,父母都是本地戶口。
而我,外來戶,父母都是二線城市縣城的工人。
大學畢業之後,我成功進入一所外企工作,並且靠著自己攢下了買房的首付。
可能是因為專業對口,我和李岩之間十分有話題,彼此對對方也十分滿意,很快便確定了情侶關係,
婚前,李岩對我體貼入微,但卻對我管得很嚴。
他不允許我穿暴露衣服,要求我在九點之前必須回家,出門要給他彙報。我一開始對他的這些做法頗有微詞,可是每當我質問他時,他卻總是抱著我說,他是為我好。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為我好這三個字就成了他用來束縛我的繩子,以至於後來,我心甘情願的為他辭掉了我那份人人豔羨的外企工作,甘願穿上圍裙為他做一名家庭主婦。
婚後,我以為我們的生活會如同電視劇裏形容的那般幸福甜蜜,直到一次,李岩因為公司應酬喝醉酒回來,我才終於發現了這個家夥的真正麵目。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動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抓住我的頭發往浴室裏拖行著,一次次將我按進盛滿水的浴缸之中,拳頭一下下的落在我的臉頰,肚子,胸口。
我的慘叫就如同他最有利的興奮劑,混合著他那一聲聲的廢物和不堪入耳的侮辱快要將人殺死。
直到他精疲力盡,我失去意識,這場噩夢才終於結束。
第二天醒來,我想要報警,可是李岩卻跪在地上求我,不停地扇著巴掌,痛哭流涕的讓我原諒他這一次,並且再三向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
我輕信了他的話,我原本以為他隻是酒後酒品失德。
一開始他也的確也像我想的那般,隻在酒後對我動手,我開始不斷地給他找借口,用盡一切手段製止他喝酒。
可是我錯了。
他開始愈發的變本加厲,不僅是在酒後,他奚落著作為家庭主婦的我的無能,並以此為借口開啟他無休止盡的家暴以及對我的精神虐待。
我實在無法忍受,準備逃回老家,等到冷靜期結束之後同他離婚。
我帶著滿身傷回到家中,我原本以為我的父母,那對含辛茹苦將我養育大的老人會心疼我的遭遇。
可是他們的一番話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哪有男人不打女人的,你沒了工作,離了婚以後還有誰能養你!”
“他一個人養家,工作壓力大你應該要理解,別跟他鬧脾氣趕緊回去,實在不行你們就趕緊要個孩子,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就好了。”
他們親手將我送了回去,也徹底斷掉了我之後的退路。
似乎是害怕我再次逃走,李岩將我的父母接到了這邊,在雙方的不停催促下,我懷孕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我支撐著自己帶著劇痛的身體一步步踉蹌的走進衛生間簡單的清洗掉了臉上的血跡,看著鏡子裏那張鼻青臉腫的臉,恍惚之間我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我熟練地給自己上了藥,隨後回到房間拿起手機。
航航去參加市裏舉辦的夏令營沒有回來,我點開手機,腦袋中隻充斥著三個字——
我要逃!
我不敢猶豫,立刻同航航的班主任打電話,並借口家中有事兒要將航航接走,可班主任對我說的話卻讓我一瞬間渾身發冷。
“航航媽媽,我剛想跟你打電話,剛剛已經有個自稱航航爸爸的人把航航接走了。”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握著手機的手一鬆,手機便立刻滑落在地。
李岩把航航接走了!
他怎麼會知道航航在哪兒?
驚恐,慌張,憤怒。
這些情緒混在在一起,讓我一時間找不大發泄口,我想要向老師質問為什麼要擅自放人,可是現在卻並不是指責的時候。
我要去找航航,我要去把我的航航帶回來。
可李岩會帶航航去哪兒?
三線小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恐怕不等我找到航航,航航就已經被李岩帶走了。
我握緊手機無助的落下淚來,手機一陣震動,我打開手機是一條消息。
我不會記錯,那是李岩的手機號。
他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他拍得航航的照片。
航航看上去似乎有些開心,臉上掛著久別重逢的微笑,他的手裏還抓著一個變形金剛,那是航航最喜歡的玩具。
我捂緊了自己的心口,隻覺得快要窒息。
李岩,他是在向我挑釁!
不過現在,我顧不得這些,航航最重要。
我放大那張照片,認出了航航身後的背景,是市裏的高鐵站。
我沒有猶豫,連鞋子也沒有換,立刻出門打車趕去了高鐵站。
三線小城市高鐵站並不大,我衝進高鐵站,幾乎是一眼便看見了李岩和航航。
並不是那種母親永遠都能夠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自己孩子的話,而是因為,航航在大喊大叫!
“鬆開我,我要去找我媽!我不要跟你回去!”
“你不是我爸,你就是個壞人,你鬆手!”
李岩正拉著航航的胳膊,便要把他往進站口拖,可航航似乎是意識到不對,就連一直喜歡的變形金剛也被他扔到了一旁,說什麼也不跟李岩走。
“小兔崽子,老子是你爸!”
“你不跟我回家你難道還要跟你那個賤人媽媽東躲西藏?”
“趕緊跟老子回去,回去之後,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李岩似乎沒有了耐心,鬆開了拽著航航的胳膊,揚起手便給了他一巴掌。
八歲的孩子哪裏被這樣打過,半邊臉很快便紅腫了起來。
“你是壞人,我要跟著我媽,我要回家!”
航航沒有哭,捂著臉對著李岩大喊著。
那一瞬間,我的心快要碎了。
“李岩,你個王八蛋,你打我還不夠,你怎麼能動手打孩子!”
我衝了過去,直接將航航抱在了懷裏。
他居然敢動手打孩子!
這個人渣,居然敢對自己的孩子動手!
“李岩,你不是人!我告訴你,你休想把孩子從我身邊帶走,我絕對不會讓航航跟在你這種人渣身邊!”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航航的爸爸!”
話還沒說完,我挨了李岩一巴掌。
我的腦袋一嗡,僅存的意識讓我下意識將孩子抱緊在懷裏,用身體將他整個保護了起來。
“賤人,老子的孩子老子為什麼不能帶回去,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著他狠狠踹了我一腳,扯著我的頭發要把孩子從我懷裏扯出來。
頭皮處傳來的鑽心疼痛讓我齜牙咧嘴,可為了保護航航,我對著他怒吼道:
“李岩,這裏是高鐵站,到處都是攝像頭!”
“你要是敢對我動手,我就讓這裏的工作人員調出錄像把它發在網上,到時候你下半輩子就毀了!”
“賤人,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要保護我的孩子,所以我沒有軟弱,對著他咬牙咆哮。
“我告訴你,你要麼在這裏打死我,要麼滾回去,我不會跟你走,航航也不會跟你走!”
“你要是現在不走,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走,隻要我咬死自己和你不是夫妻關係,你就會被拘留,就會留下案底,到最後你覺得你還能繼續留在國企工作?”
“趕緊滾吧!”
我將航航緊緊抱在懷裏,一雙赤紅的眼睛猙獰的盯著他。
似乎沒見識過我這般硬氣的樣子,李岩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懼意。
他怕的不是我,而是不遠處那群朝著他跑來的警務員。
李岩走了。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帶著航航離開這裏。
我帶著航航回到家,幫他簡單的處理了紅腫的半邊臉。
這些年跟在我身邊,雖然我並沒有告訴航航當初我為什麼會帶著他離開,可是隨著他越長越大,就算我不說,航航的心中自然也多半知曉。
“媽媽,我們逃走吧!”
睡前,航航抓住我的手對我說到。
“我一定會快點長大,以後我來保護媽媽。”
我沒想到航航會說出這樣的話,那一瞬間熱淚湧出眼眶,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掉。
我欣慰感動的點了點頭,盡管我並不希望航航在他該天真浪漫的年紀太早懂事,可是是現實卻告訴我這對我而言是奢望。
我幫航航蓋好被子,拿著手機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坐在沙發上,我的思緒又飄回了幾年前。
生下孩子之後,我原本以為自己那如同夢魘一般的日子會結束。
李岩或許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停止對我的那些暴行,隻是我想的實在是太天真。
還沒有出月子,李岩便以孩子日日啼哭,我管不住孩子為由將我暴打進了醫院,我因此落下病根。
我也嘗試過報警,可警察卻隻以家庭糾紛為由讓我們夫妻自行調解。
慢慢地,就連報警也不能成為束縛他住手的理由。
好在,李岩不會對孩子動手。
我開始逐漸麻木,在他麵前越發的小心翼翼,我勸自己忍一忍,為了孩子忍一忍。
可我忘記了一點,孩子的習慣離不開父母的榜樣。
那日我買菜回家,在樓下的花園裏看見了五歲的航航正掄起拳頭一下下的往另外一個同她同齡的小女生身上砸。
小女孩被航航打倒在地,不停地嚎啕大哭。
我被嚇壞了,我將航航我唯一的孩子當做精神支柱,我給了他最好的教育,可我從來沒有教導過他打人。
我一把拉開了航航,安撫好小女孩後嚴厲的要求航航向對方道歉。
可是,航航卻說出了一句,讓我渾身冷汗瞬間清醒的話:
“為什麼要跟她道歉,爸爸就是這樣對媽媽做的啊!”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一陣眩暈,可眩暈過後卻是撥開雲霧那般清醒。
我幡然醒悟,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的孩子會成為下一個李岩,他會被毀掉。
我要結束這一切,我要帶著我的孩子逃離這裏!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隻剩下了這句話。
我不是沒有想過求助父母,可是他們是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於是我花了三天的時間做了最周密的計劃,趁著李岩外出團建的空檔,我帶著航航離開了那個如同噩夢一般的家。
我不敢用電子付,甚至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李岩雖然家暴,可在物質上卻對我們從不虧待,似乎是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我存下了不少錢。
我將卡中的錢全部取了出來,帶著航航東躲西藏,直到一年之後,才終於選擇在這座邊遠的三線小縣城定居。
我租下了這間房子,好在房東夫婦都是好人,托他們的關係航航順利進入了當地一所不錯的小學念書,而我也在小學附近的一家培訓機構做起了英語老師。
可現在這樣平靜的日子再次被打破了。
我不想再帶著航航東躲西藏的過日子,錯的明明不是我,為什麼我要像個罪犯一樣,不停的顛沛流離。
我怎樣都無所謂,可是我不能因為那個人渣毀掉我的航航!
我要結束這一切,我要想辦法讓這個人渣受到他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