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午後,微風拂麵,花香滿街。
掙紮著從羅漢床上坐起來,賀知風頭痛欲裂。
睜開眼,看著四周古色古香的擺設,她揉了揉眼睛,覺得有些眼熟。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
就在賀知風發愣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劇烈的拍門聲。
“知風,快開門!我是你三嬸!”
林芳紅插著腰,耀武揚威地站在賀家後院,把她的房門拍的咣咣作響。
不遠處,十幾個長舌婦探頭探腦地聚集在院門外,喋喋不休。仿佛這賀家的事,跟她們也有幾分關係。
“是賀家那個白眼狼回來了?”
“可不是嘛,都離家出走三年了,居然還有臉回來。”
“她嬸兒真夠好心的,居然還給她說親。”
林芳紅聽著嬸子們的誇讚,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燦爛,這語氣便稍稍緩和了些。
“知風啊,今天是龔家下聘的日子,你這個準媳婦不露麵怎麼行?快跟我到前院去,大家可都等著看你呢。”
賀知風不由得晃了晃神,龔家?下聘?
她不可思議地站起來,走到穿衣鏡麵前,看著鏡子裏那張柔嫩白皙的臉,呼吸猛然一滯。
“怎麼還不出來?唷,還端起架子來了,真當自己是什麼大小姐啊!”
等了幾分鐘,林芳紅又不耐煩地催促起來。
“讓他們滾!”
賀知風下意識地大聲喊道。
林芳紅被嚇了一跳,身子頓時僵硬了一下。
聽到這聲,院門口的街坊四鄰又像麻雀似的嚷嚷開了。
“以前不是脾氣挺好的嘛,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
“她小時候還美滴很呢,昨天瞧見時,頭發卻剃的跟勞改犯似的。”
“聽說她在京市做過那個,搞不好得過什麼臟病,隻怕頭上也長過什麼,不剃了怎麼辦?沒法上藥呢不是。”
大嬸大媽彼此心照不宣,頭挨著頭低聲悶笑,仿佛根本不知道疲倦。
誰能想到,不過出來遛個彎,竟會撞上這麼一出好戲。
賀家,那可是他們周縣遠近聞名的大戶啊,居然也出了這等醜事。
“賀知風,我給你三分鐘,再不出來我就撞門了!”這下,林芳紅是真的有些惱了。
賀知風深吸幾口氣,徹底清醒了過來。
琥珀色的眼眸驟然籠罩起一層寒氣,嘴角卻微微勾起。
沒想到啊,她竟然重生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此時正是她被二叔賀遠征騙回周縣不久,遭遇全家逼婚的時候。
而這場荒唐的婚事,正是門外的這個女人,她的三嬸林芳紅給介紹的。
為了把她嫁出去,林芳紅在她母親俞宛的麵前,把龔家吹得天花亂墜,但事實上,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火坑。
上輩子,因為間接造成了哥哥的早逝,賀知風自覺要肩負家族重擔,高中一畢業,就在興懋齋做了雕刻師傅,不管多苦多累,從來毫無怨言。她不求被感恩,不求富貴榮華,隻想得到一點最基本的尊重,感受一份家庭的溫暖,結果到頭來——
兔死狗烹,棄之如敝履。
當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重活一世,她絕不會再為賀家,斷送自己的一生。
“三嬸,這婚我不會結的。”賀知風推開門,緩緩地走了出來。
仰起頭,雪白的脖頸立即從衣領中露出半截,雖然纖細,卻寧折不彎。
林芳紅麵露驚愕,不知道為什麼,今日賀知風瞧著似乎與昨天截然不同了。
她驟然拔高了音調:“日子已經訂好了,請柬也都發出去了,你現在跟我說不結?”
賀知風輕挑眉梢,從容不迫地笑了笑。
“堂堂興懋齋現任掌家,端端架子,你又能奈我何?”
這句話,徹底戳破了林芳紅的肺管子,“呸!你一個女娃娃,也敢自稱掌家?還是早點嫁人,相夫教子吧。人家龔四海,可是咱們瓷器廠堂堂副廠長,每個月三百多的工資,想嫁給他的黃花大閨女能從這兒排到鼓樓去,要不是看在我和你三叔的麵子上,能輪的上你?”
嘩啦!
那些婆婆媽媽,又都炸了鍋。
“聽說,這婚事她媽俞宛也同意的。這麼好的對象都瞧不上,莫非她還想回京市去?”
“幹那行,就那麼賺錢啊。”
“但這種不幹淨的女人,龔副廠長怎麼可能願意娶?”
“這你就不知道了,她爸雖然死了,但興懋齋一直都在,等以後分家,能分到不少遺產呢!”
林芳紅氣得直踹門:“我告訴你,聘禮已經收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再不出來,我就......”
“就讓龔四海找幾個混混,趁著夜黑風高把我綁了,送到他家裏,一不做二不休,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賀知風不怒反笑。
林芳紅心生驚恐,這丫頭怎麼會知道的?
轉眼又更大聲地哭嚎:“我滴大哥哎,你勞碌一輩子,為兒為女費心腸哎!不料竹籃打水一場空,生了個白眼狼哎——”
“生死貴賤不同命,嫂嫂的苦水吐不盡呐——”
賀知風的眸色愈發陰冷,眸底裏早已積滿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