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領我慢慢爬上屋後的小山包。
站在這個位置,整個村子一覽無遺。
房屋都比較集中,大概有四五十戶人家。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茂密的森林。
“翻過後山才有人家,這四周的樹林裏,有很多機關。本來是防野豬和黑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碰到了不死也殘,我嫂子就是個例子。”
“通往外麵的路隻有一條,但很危險,沒有當地人帶路放行,能走出去的人很少,自己走進來幾乎不可能。”
東子說的很真誠,我絲豪不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我記得之前看過一個記錄片,就是講警察去深山裏解救被拐婦女。
那裏地勢複雜,沒有當地人帶根本進不去。
而且那些人特別團結,會相互打掩護。
等進去了,人早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腦子裏不由得想。
世界確實很大,大到無法想象,不知像這樣黑暗的角落還有多少。
怪我自己,從小活在陽光下,被愛滋潤著長大,就忘了人性也有黑暗。
我看著東子平靜樸實的臉,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你幫人幫到底,送我出去好不好?我爸媽一定會感謝你,要多少錢隻要你開口,他們一定給。”
“不可能的。”
東子搖著頭,“一來,他們現在防著我,別說你,我自己都出不去。二來,我真放了你,我全家在村裏怎麼活?”
東子嘴裏嚼著一截草根,眯著眼睛看我:“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嗎?”
我其實也好奇,素昧平生,他為什麼寧願得罪全村人也要救我。
“老肖無兒無女,老光棍一個,看他那樣,也活不了幾年。他死後,按我們村裏的規矩,你就是大家的了。”
他沒說透,但我聽明白了。
要麼把我轉賣,要麼......誰都可以來欺負。
我害怕又憤怒,恨恨地問:“你們這樣做,還有人性嗎?這是犯法!”
“反正村裏的規矩就是這樣,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的。”
東子聳聳肩,“所以,你現在隻能嫁給我了,起碼我還很年輕。”
他還是很尋常的語氣,但卻一下戳中了我的內心。
他說的都是實話。
如果這注定是我的命,在這個明顯失秩的地方,在老肖和東子之間,我肯定情願是東子。
但我不想屈服這命運啊!
我想回家。
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我無法想象失去我,他們要怎麼活下去?
“你也還很年輕,別想著死。”
可能是怕我想不開,東子最後給了我一絲希望,“等以後有機會了,我也許可以送你回家。”
當天晚上,東子來了我房間。
當他壓在我身上時,我本能地反抗。
但這一次,他沒對我善良。
微弱的光線中,我從他眼睛裏,看到了和老肖他們一樣的肮臟綠光。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帶著泥土與樹木氣息的野味。
讓我突然明白,他們本質上還是一樣的人......
在這個叫野狼溝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人性和善良。
第二天,東子的媽特意殺了隻雞。
東子的大哥和他父親都在外務工。
她嫂子沒有上桌,東子媽挑了幾塊沒什麼肉的骨頭扔在她碗裏,罵罵咧咧。
“養隻雞,一天還能給我生個蛋。養你有什麼用!”
“再生不出蛋來,看我不把你賣瞎子溝去!”
聽到瞎子溝時,嫂子本能地打了個抖。
後來,我才知道,瞎子溝就在後山,比野狼溝還窮。
他們出不起很高的價錢討老婆,隻能幾個人湊錢一起討。
在這裏,我時常覺得自己穿越到了遙遠的舊社會。
女人如草芥,可以隨意買賣和踐踏。
很多時候,真的不如畜牲。
除了每晚讓我痛讓我哭以外,東子對我很好。
他從不限製我的自由。
我有什麼問題問他,他也直無不言。
我問他為什麼不出去務工。
我說外麵的世界多好呀,說不定還能遇到一個情投意合的女人。
東子恨恨地說:“外麵的女人都是騙子!”
我才知道,東子出去過。
但生在這裏的人,都沒什麼文化,隻能去工地做苦工。
後來,他辛辛苦苦賺的錢被一個女人全騙走了。
他回了野狼溝,想討個不會騙她也不會跑的老婆。
但他沒打算花那麼多錢。
我是個意外。
這個地方的落後,是我之前所無法想象的。
農作物很少,如果家裏沒勞動力出去務工,生活都成問題。
因為人口少,又過於重男輕女,活下來的女孩兒,一般很少嫁在本村。
因為很多是近親,而且不好收彩禮。
所以,會嫁去很遠的地方,收一筆豐厚的彩禮。
村裏人的老婆,大多數是外來的。
要麼騙,要麼買。
我知道的就有三個,包括嫂子。
另外二個,因為不聽話,經常被她們的男人打罵。
其中一個精神也出了問題,因為要打人,一直被鎖在屋子裏。
和她們比起來,我算是幸運的。
於是,我對東子的態度慢慢在變。
從不抵觸,到依賴,到開始討好。
我很怕他討厭我,會把我賣去瞎子溝,或者像別的男人那樣,對我隨意打罵。
我每天都在催眠自己,能嫁給東子,是不幸中的萬幸。
就這樣吧,認命吧。
日複一日,我逐漸麻木。
隻在午夜夢回,想起我的父母時,會偷偷的哭泣。
三個月後,我懷孕了。
東子因此對我溫柔了許多,我對他更加的依賴。
有時,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在這裏,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他們都叫我‘東子媳婦兒’。
如果不是我發現了東子的秘密,我也許真就會這樣,漸漸忘了回家的路,忘了自己是誰......